善,是什么?不知;爱,是什么?不懂;感恩,是什么?更是一片迷茫。因为,小时候的我,是一个调皮的玩童。后来,长大了,才知善与爱,美与德,知与行,感与恩的深刻意义,才知“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的至尊名言。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的家是一个贫困落后之家,家里没老物件,也没什么宝贝之类的,而最老的“古董”,莫过于已被闲置多年冷冷清清地守墙角的那台石磨。石磨是我家祖上遗留下来唯一幸存的物件。它经历了岁月的凄风苦雨之后,虽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并未破损,成为我家最古老的一件家具。每次回家,看到它那孤独的身影,不禁要感慨石磨做出的贡献是永远也磨不掉的!因为,我是母亲用石磨的“奶水”喂大的。因为,母亲推石磨的身影,那费力艰难的瞬间,是我永远难以忘却的记忆。 生于六十年代的我,那时候,逢年过节,正是饮饥挨饿拾荒的时期。母亲生下我后,因没什么吃,也没奶水。母亲见我饿得哇哇直哭,不知在夜里流了多少眼泪。那年代,乡村没有电,没有机械。村民吃的麦粉、米粉、黄豆粉、磨面、磨苞谷、磨米浆、打豆腐、豆浆,全靠人力推石磨子磨出来。我家的石磨是爷爷传承下来的“人推磨”,是村里人最羡慕的石磨。 其实,我家的磨,不大,也不太重,在凳的中间放上石磨,石磨连接一根摸得滚光溜滑的磨把。推磨时,用右手紧握磨把,用力来回拉推,左手把待磨的粮食一把一把喂入磨眼。两片石磨齿对齿,槽对槽地干磨着,每转一圈喂一次,一筐筐的粮食靠一把、一把来完成。粮入磨口是最辛苦且要求最集中的一种活。石磨轰轰作响,单调而烦闷,沿着重复的线路得转几个小时。磨盘上的米通过磨眼慢慢吞下去,变成粉末从磨里漏出来,在磨台上围成一个白色的圈,然后在磨箱里聚集。有时,母亲粗糙的手磨得开裂了,还溢出了殷红的鲜血,也不喊痛,也不叫苦,仍尽力坚持,直到磨完为止。尔后,休息片刻时,母亲又把磨箱中的粉再用筛子筛选,筛子上面的粗粉再放入磨眼进行加工,力求达到最为精细。就这样,母亲把细腻的粉末用柴火煮成糊糊的粑粑,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给我吃。有时怕那米粉粑粑烫,母亲又把粑粑放口里试试,吹一吹……母亲没奶水,但用米粉,豆浆辛勤劳累把我喂养。我知道,这不但是母亲的“奶水”,也是石磨的“奶水”啊! 后来,母亲生下弟妹。从我记事起,我们家就经常推磨。每当我一觉醒来,就听到石磨“呜呜”地响。煤油灯下,母亲费力的身影,艰难地摇动着。我知道,母亲又开始推磨了。那时,我们还小,用大人的话说,还抱不动磨棍,推不动磨。母亲就一个人用她那柔弱的身体推磨,有时,为了全家两天的饭食,母亲到天亮时才磨完。 有一次,母亲要我早起床给她帮忙,而恋热被窝的我,直被母亲叫三遍才揉着惺松的眼睛,慢慢吞吞来到石磨前,抱起磨棍把,跟着推起来。此时,天还没亮,到处黑咕隆咚的,空中还挂着几颗星星,月亮也已偏西了。母亲把油灯放在石磨旁窗台上,灯火时而被微风吹的飘乎不定,照得石磨旁有了微光,借着这微光我们开始推磨。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鸡叫狗鸣,近处,有我们推磨“咚咚”的脚步声,以及石磨转动磨擦的“呜呜、呜呜”声,这声音那么的浑厚那么沉着。这“呜呜”声如同催眠曲。有时,我竟然抱着磨棍把打瞌睡,只觉得手一松,磨棍把掉了下来。母亲停下来,把我抱在一边的凳子上,让我进入了梦乡……而母亲转呀转,磨阿磨,好像是长征一般老是走不完。推完磨,母亲还要做好早饭,然后再随队上出工干活。唉!我勤劳的母亲,那辛酸艰难的身影,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后辈们的未来吗! 母亲的一生,就像那石磨一样,每天从早到黑,不停地转啊!转!石磨还有空闲休息的时候,可母亲却没有。她把自己的一生无私地奉献给了儿女、家庭,却没有半点怨言。石磨,历经岁月的风霜雪雨,署来寒往的打磨,吞吐无数食粮,用它的牙齿为我们咀嚼。它消耗了自己,养育了我们。在这消耗中,石磨变得越来越薄,我们却一天天长大了。一年年,石磨绕过祖母,绕过母亲,绕过那转了一圈又一圈,磨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从此,我在母爱的“奶水”里长大,我懂得了母亲的至爱与艰辛。母亲,那无私的奉献,推磨的背影,为我教育儿孙,传承家风,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如今,石磨躺在那寂寞的墙角里 ,那敦厚的身躯,似乎还能听到它往昔的喘息。岁月使它更显斑驳,但一想起它曾经的辉煌和对一段不平凡历史的见证,那些被它碾过的艰难岁月,母亲推磨的瞬间,一直让我难以忘怀,就涌起阵阵莫名的依恋。那怕石磨消逝了,母亲,也是我心中永远铭记的牵挂! 随着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的洗礼,母亲那弯弯的身影,就想起她推磨的艰辛。望着望着,我的泪水站不稳眼眶,潸然而下,而头脑里却填满了母亲伟大的影像。那原始的善良,如一条彩虹亮出纯真的母爱。仁心所铸,孝德同行。慼恩石磨,感恩母亲。
作者简介: 贺建新,基层干部,自由撰稿人,市作协会员。从1984年开始,在中央省市报刊发表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及新闻.杂文.言论等各类作品千余篇,50多篇作品获,多篇收入作品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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