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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本作品为作者授权原创首发 特别提示： 作品一经本平台录用，将同时发表在‘网易新闻、一点资讯、凤凰新闻、微信公众号’四大媒体平台！ 星星的孩子 吴海芳 又到了一年六月伏天。午后，沁一头热汗从睡梦中醒来，身下的凉席早已湿热一片，像是被热浪裹着似的。揉一揉惺忪的睡眼，还未来得及发怔，窗外老槐树上的知了已是昼夜不息地聒噪着，“吱——吱——”绵长而苍劲的蝉声抓住暖风的双翼，扑过金黄的麦田，穿透厚密的云层，灼裂着每一寸蒸腾的土地。“呼哧，呼哧”，粗重的呼吸。 “姐，晚上房顶上睡吧。”妹妹翻几翻身子，小嘴不停地咕哝着，随即又翻过身睡去了。是梦的呓语，还是烦闷的叹息？窗外的蝉声又来了。 夕阳之火尚未把白云烧为灰烬，林中的飞鸟还在唱着忘倦的歌，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劳作。她捧着一小盆水，低头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身后淌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水花的歌。上楼梯的时候，我快步走过去，想接过她手中的水。她却不乐意了，一把扭过头去，“我要自己来。”然后笨重地摸索着脚下的阶梯，左摇右晃地上楼去了。事实上，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楼顶时，盆内的水也所剩无几了，她却仍是乐此不疲地爬上爬下，让人哭笑不得。 大概这样往返了多半个小时后，她站在房顶兴奋地呼喊着：“姐姐，水已经泼下啦，快把草席和毯子拿上来吧！”“急什么，水还没干呢。”我放下手中的勺子，冲她喊道：“先下来吃饭。”她猫着腰，像一只落水的小花猫透过房顶雕花的栏干窥探着我。不知是汗水还是水花，她的头发打湿成一片，落叶浮在水面似的贴在脸上，我笑了。她一阵风似的跑下来，匆匆地扒了几口饭，撂下碗筷就又搂上去了。 夜的浓黑遮断了昼的明眸，月亮慵懒地拨开云层，像是被回忆牵住了脚似的，迟迟不肯露出另半张脸，让人急不得，恼不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概非此景不可比拟吧。我笑了，颇具趣味地赏玩着月的羞涩与皎媚。“姐——”妹妹似是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唤我，回声中仍飘散着浓浓的烟火味。“我都叫你好几次了，你怎么还不上来。”“这就来，”我草草地答着，进屋抱出席子和毛毯，爬上楼梯，一刻不敢懈怠。因为我知道，此刻，正有一颗纯真的心灵需要我去呵护。 见我上来，她又帮我铺着席子。之前的不快早已和着蝉声在浓黑的夜色里消散，被蝙蝠衔去。孩童就是这样，简单而干净。她们的眼睛就是心情的晴雨表，阴就是阴，晴就是晴，没有半点儿晴雨模糊的多云地带，造作不起一丝明昧交映的灰色。 铺好席子，我们并排躺下，卸下疲劳的奔波，悄然掩入这幽微远茫的黑夜之中。黑色是厚重的，黑色笼罩着的夜是神秘、静寂、深邃的，沉默得近乎虚无了。它静而神、宁而圣，恍若海水深处泛着月光的揉碎的波痕，透出幽幽的蓝影，悠远淡然。我合眼睡在这琉璃夜的襁褓里，像是泛舟浮在苍茫的天地间了，渐渐只听见油蛉在低唱。 “啊！”妹妹惊喜的狂呼了一声——“星星出来了！” 星星果然出来了，乌黑的夜幕上绣着点儿钻石的光亮。几颗星子横七竖八地挂在上面，微微地放着幽光，像刚被叫醒的孩子似的，怎么也不愿睁开困倦的睡眼。这样的夜空未免过于萧疏寂寞了，我自觉无味，小妹却伸出小手，指着星子数了起来“一、二、三……”她稚嫩的声音在黑夜里擦出兴奋而骄傲的火花，仿佛挂在天上的不是星星，而是她经营多年的秘密王国！ “一、二、三……”她好像把星星重新数了一遍，不一会儿，又数了一遍。“不就是那么几颗星星嘛，怎么还没数清楚呢？”我忍不住发问了一句。她不理会我，继续伸手数着她的星星，像个虔诚的朝圣者一般，我看到她眼睛中流溢着的光亮。 末了，她结束了她的“朝圣”，扭头认真的对我说：“星星也是很害羞的，你直盯着她她是绝不敢出来的。当你在数其他星星的时候，她们才敢手拉着手钻出来，悄悄地躲在众多的星星中间。”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的回答让我觉得颇为好笑。 “每当我再数一遍时，总比上次多出几颗。”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你瞧，这次比之前多了七颗。” “美丽的东西，只要你用心感受，总能察觉得到。”她补充了一句，不及我回答，又去数她的星星了。 我我一时哑然了，像一株鹅黄的嫩芽钻出土壤，内心涌起一股温暖和感动。随之而来的，是通身彻骨的羞愧。是啊！美丽的东西，只要用心感受，总能察觉得到。谁能说这星空不美丽呢？寂寞的星空是悄怆幽邃的，拨弄起一个个美丽凄婉的传说；饱满的星空是鲜活的，迷眩心神，引人遐思。哪怕它一个星也没有，一点亮也不见，美丽的心也能为它打开一盏灯，灿如星火。不止这星空，还有那清风、明月、雾霭、流岚、夕阳，朝霞、花鸟、草木……目遇之色、耳得之声，一切感官体察得到的、心神浮游所及的，无一不美。渐渐，渐渐，这聒噪扰嚷的蝉声也分外可爱了。 妹妹又在兴致勃勃地吟唱着姥姥教给她的歌谣了：“星星是月亮的孩子/月亮是天空的孩子/天空是大地的孩子/大地是母亲的孩子/我什么也不做/只做星星的孩子……” 蓦地，像突然崩断的琴弦似的，她止住了歌声，低低地哭了起来。“姥姥说，每……每颗星子上都……都住着一个小孩儿，你慢慢长大，她慢慢黯淡；你长大了，她……她也就不见了。我的星星会离开我的。”她断断续续地嗫嚅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诉说。 我想笑，但极力忍住了。孩童的世界是多么纯洁美好呀！就像这明净寥旷的星空，几颗星子就可把它映照得空明澄澈，如梦如幻。这种纯真的心性又是多么的崇高可贵，强烈的敬畏感压着我说不出半句话来。然而，面对眼前这个伤心的孩子，我必须说些什么。我左右打量着，努力搜索着一切合乎时宜的语句。终于，天上的星星给了我灵感。“星星怎么会消失呢，她只是越长大越害羞了，躲在众星之间呢！”她停止了哭泣，翻过身子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就像你自己长大后出落成美丽的大姑娘，见人还不会脸红呀。”我赶紧补充了一句。 她终于笑出声来，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才不会脸红呢！”她骄傲地说。我知道，她的心结打开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她便模模糊糊地睡去了。她的嘴角抿着微笑，我知道，她是去寻她的星了。梦中，她泛舟游溯在星晖斑斓的夜空，倚着她的星睡了…… 每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个小孩儿。你慢慢成长，她慢慢黯淡；你长大了，她也就不见了。那么，我的那颗呢？ 授权作者：吴海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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