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难忘的是故乡的田野上曾生长着一种植物叫红花草,学名紫云英。 故乡伏靠一小丘陵,起伏的梯田从两翼延伸,襟前有小溪弯曲流向远处。每当春风吹拂时,蓬蓬勃勃生长着一种嫩绿的草,开出紫色的花,那就是魂牵梦萦的紫云英。 在四十年前那艰难的岁月,当晨曦而至,霞光初现,我赤着脚,牵着牛,踏着湿润小草,走在弯窄的田埂上,无忧的唱着连自己都不懂的歌。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就是那挂着露珠的紫云英,她是那么娇艳,就像盛装出嫁的少女,把故乡贫脊的山野装点成一个烂漫的世界。 曾有位诗人称颂紫云英:红花绿叶映春晖,生吐芬芳死作肥。愿将青春化泥土,生命换来稻香飞。每当初春来临,紫云英就茁壮生长,阳春四月开封的铁犁划过,将她翻在水里,浸泡后发酵变成肥料,滋润嫩绿的秧苗。将她的梦想酿成金色的希望。这就是紫云英的生命轨迹,无私舍弃自己,用短暂生命无悔换来一个金灿灿喜悦。每当此刻只要想到紫云英,我就想到故乡那段令人心酸的岁月。 那时家里人口多、收入薄,整天只见红苕,很少有米饭。常常是牧牛回家后,揭开锅盖,只见冰冷一小瓢水淌在锅底,于是自己背着书包,踏着紫云英的芳香,饿着肚子沿着凸凹不平的泥土路上学。在那年代,单纯的思想,朴素的观念,没有一丝的埋怨,只有一种渴望在心底默默滋生,什么时候能有一餐饱饭。我记得奶奶时常拧着竹篮,一大早提回一篮紫云英,摘去花蕊,留下那绿油油的茎,炒成一大碗当作菜肴。当时是不允许的,无奈之下,奶奶偷着去,每嚼着那鲜嫩的紫云英,满嘴萦绕一种清甜的味道。奶奶问:“好吃吗?”“好吃”,我点着头。奶奶已逝去很久了,现在想起来,她老人家用自己的方式,哪怕是一时的违心,去哺育一个成长着的生命。每年清明跪在奶奶的坟头,不时闪现奶奶弯曲的身躯捎回紫云英那一幕。是啊,在那特定的的岁月,紫云英不仅把青春和生命奉献给大地,留给稻香,更是把她那嫩绿的鲜液浸入我生命的血脉里,在我童年的生命体内回响。其实在那缺乏现代肥料的年代里,她用自己养育了那艰苦岁月一代人,使他们有力量支撑那沉重的岁月。 我至今无法抹去对紫云英的思念,记得那时确实是太贫穷了,一年只有二两油,没办法,母亲把仅有的一小块地,在地角上种上一棵什么豆,已记不清楚了。记得母亲有一次凌晨三点多钟叫醒我,摘下豆子放在篮子里,然后扯上一大把紫云英盖在上面,牵着我的小手,踏着雨露,在月光下,沿着小路向二十多里的小镇走去。我问母亲去哪里,她说去镇上,用豆子换一点油。那年代是不准自由买卖的,会当作资本主义尾巴,要切割,要批斗。我这才知道,母亲为什么用紫云英捂着豆子,是怕被人看见了。现在想起来,紫云英为我们遮挡了那岁月扭曲的信念。真的,在那贫穷是一种荣耀的日子里,现在很难体会到那时不可理喻的观念。有一回,我兄弟三人患了水痘,那年代,医疗水平低,兄弟三人蜷缩在稻草铺垫的小床上,母亲束手无策。听说村部里有一知青懂医。当时我记得那女知青,穿着一套军装,身材高挑,面容姣丽,是我童年时见着最漂亮的人。她匆匆赶来跟我们把脉、打针,不知跑了多少趟把我们兄弟三人才诊治好。母亲无以为报,有一次只炒了一碗紫云英,硬留着那知青吃着红苕,嚼着紫云英,算是一种无奈报答吧。那知青带着盈盈的笑,说:“好吃、好吃。”那情景仍历历在目,每想及此事,一种无尽的苦涩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涌动。 岁月转瞬四十余载,但留给我仍是那不忘的记忆,最深的是恋恋不忘故乡的紫云英。现在每回故乡难觅她的芳踪。当年吮吸她的芳香成就我那童年瘦小的身躯,铸就我前行不回头性格,积淀了知恩图报的情怀。说句心里话,此生感谢她——故乡的紫云英,为我的人生在那艰难岁月中洒下了绿色而蓬勃的希望,促使我奋斗至今。其实时常心里最渴望见的是她,每回到故乡的土地,总是刻意去寻找,但每回失望而归,我想只要我不放弃,一定会在蓝天下大地上见到她——那梦中的紫云英。 [散文诗选刊]张俊芳发表在《黄石日报》的散文诗《红海滩》(外三首)
[黄石文学选刊]张俊芳发表在《星星·散文诗》的作品《柿子树》
[黄石文学选刊]张俊芳发表2017年7月11日《北海日报》上的散文诗《海草》
[黄石诗坛]张俊芳的散文诗《回头的苍茫》(6章)
[黄石文学选刊]张俊芳发表在《苍梧晚报》的散文诗《银杏树》(外二章)
[黄石诗坛]张俊芳的长篇散文诗《门与窗》
张俊芳,笔名云英,湖北鄂州人,生于20世纪60年代,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已在《星星》《散文诗》《中国诗歌》《长江丛刊》《湖北日报》等各类报刊发表散文诗、散文300余篇。入选多种散文诗选刊(集)。出版散文诗集《蹚过心灵的那片海》《舍不去的等待》,诗集《断梅无蕊》。《新东西》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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