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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胡金华的散文《老楝树》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老楝树
老家的屋后,有一棵老楝树,高大挺拔,盘踞在村口的高地上。许是常年累月风吹雨水所致,其盘根错节裸露大部,让人领略到“苍劲”一词的意味。紫红色的小花成簇成簇的,满树尽是,很是纷繁。顽皮的孩子爬上树,摘下,用稻草芯一一窜起,成了一串一串的项链,佩到脖子上,挺好看。孩子自然摘不尽楝树花。留在树上的,开到花落,便有青青的果子结出。村里的孩子玩打仗的游戏,多取此果为“子弹”相互攻击,倒也有几分“枪林弹雨”的意趣。楝树果到冬季便枯萎了,成了无处寻食的小鸟填肚充饥之物。也有果子老了坠落到根下的,入得泥土之中,几经风雨,翌年春,便有新芽破土。年复一年,便满了村口的高地,竟有了一个楝树林子,实在意料之外。村落在浓荫里藏着,炎炎夏日便平添了些许凉意。尽管蝉儿不厌其烦在枝头卖力地喊着:“热啊……热啊”。  
楝树因汁苦而少虫害,故而很健壮。那棵老树,有些年头了,树皮开了裂,很是粗糙。树形也奇特,正杆没多高就分出二根杈枝,很匀称地伸向两边,各占一方蓝天。杆粗已半抱有余,树杈上各有一个鸟窝,每每有鸟妈妈寻食回归时,窝里的幼崽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小树林顿时热闹起来了。这棵楝树是奶奶栽下的。奶奶有个打算,曾跟家里人提起过,一棵老树二个杈,每个儿子一杈。恰巧,奶奶有二个儿子。  
听说爷爷是得了一种当时很难治的叫肺结核的病,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当时,奶奶独自一人带着爸爸和叔叔靠租种人家的田地过日子的。整日忙忙碌碌,极少能安安稳稳地坐到桌子上来吃顿饭的。从锅灶间盛好高粮饭(当时难得见白米饭),到堂屋饭桌上夹几筷咸菜,便吃完了一顿饭。她总是嫌坐下来浪费时光。用她的话说:“时光是浪费得起吗?种田人,工夫用在田地才是正理,不忙哪成!”可她含辛茹苦把两个儿子都送进城里。  
奶奶是个闲着没事就难受的人。稻谷进了仓,麦种下了地,往冬天过,地里闲了许多。飘雪花了,田野里,村子里尽是白茫茫一片。不能外出干活了,奶奶便拿出一小把一小把锤得熟熟亮亮的稻草打草鞋。她一个冬季也尽穿草鞋,不仅她穿,爸爸和叔叔也穿。即便如此,还是穿不完。奶奶打草鞋的技术娴熟极了,丝毫不逊色于村里爷爷们。一天二三双草鞋是挺轻松的事情。因而,奶奶的草鞋大多送给亲戚,偶尔也外卖,但多是相熟的跑到门上来。奶奶的草鞋卖得佷便宜,那时节,乡里人还谈不上穿棉鞋。穿过几回,草鞋软熟了许多,也暖和了许多。要把一双草鞋穿软熟了是要吃些苦头的。新草鞋磨脚后跟厉害,容易落下裂口子的毛病,奶奶自然不能幸免。她总是临睡前用膏药在煤油灯上烘化再贴到裂口上去。那滋味既生疼又舒坦。奶奶脚上的裂口像小孩儿的嘴一般,好吓人。冬季,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印象挺深的莫过于坐在门口小矮凳上,映着雪光打草鞋的奶奶的身影。雪花飘进门来,沾到奶奶的头发上,化了,亦如她满头的白发了。  
奶奶一生为生活的艰辛所迫,日夜操劳。白天种田,晚上织布,能给我们的爱抚较少,便离开了人世,那年她83岁。那一日清晨,家里人叫我立即赶回去,我正在外地读书。待我赶到,奶奶已咽气了。听人说,只有咽气时在身边的才能成为死者真正的亲人,为我失去了奶奶,也为奶奶到阴间就少了一个孙子,我伤心了许久,我转到屋后很想抱着老楝树痛哭一场。可是,老楝树巳经不在了,父亲告诉我,说是奶奶辛劳了一生,给她老人家做棺材用了。奶奶结束了她老楝树般苦涩的一生离开了我们,那时我还太小了一些。  
老楝树不在了,那枝杈上窝里的小鸟哪去了呢?该有一窝新鸟了吧。  

胡金华,网名:潇潇暮雨。湖北新冶钢有限公司员工,文字见《长江文艺》、《黄石日报》、《黄石电台》等媒体,有多篇诗文入选各文集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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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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