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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雄的散文▌老城的记忆 |主播:周德清

 吟诗品文 20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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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的记忆


(轻点以上音频同步收听,朗诵:周德清)

作者▌田雄

为优化土地资源,县上要把村里的老窑洞推平,三台大型推土机在村子的南端已经忙碌了将近两个月,将为全村推出130余亩的土地。儿时留在脑海里记忆深处的古老的土城、涝池,还有窑洞都已化为虚无。土城太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我们叫它老城。面对消失无影无踪的老城,只剩下宽阔的空地,真有点沧海桑田般的感觉。

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学校就在老城东北角。老城几乎就是全村人开始繁衍生息的大本营。老城城门向东,门口有一棵高大的皂荚树,至今仍然枝繁叶茂,孤独地挺立在宽广的,被机械碾得硬光光的土地上,向人们诉说着村子曾经的故事。从老城门走进去,两边原来居住的都是人家。没有房屋,全都是关中那种地坑庄。斜坡向下,是人们挖得需要走路的一条门道,实际上也就是一个门洞。再往里面走,就是一个四周都是窑洞,头顶朝天的院子,而院子其实也是从上而下挖的一个大坑。这样就和门道相互串起来,然后才在院子周围再挖窑洞。由于下雨,院子里的雨水不能排出去,每家每户都必须打水窖,否则窑洞就可能被淹。在过去,这样的工程靠人们的双手,农村生存条件的恶劣和生活的艰辛可见一斑。奶奶八个孩子都出生在老城的窑洞。直到1984年,也就是我出生的这一年,我家才搬到新建的平房里。

进入老城,从东一直往西走,左右两边,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居住条件。人们就在这样的院子里面,过了一代又一代。1980年代以后,随着农村经济条件的好转,许多人才开始放弃老城里的窑洞,在平地上盖房子。因为,掘地向下10米的窑洞,在暴雨和地震的威胁下实在太危险了。到了1990年代,在老城里面居住的就只有一两户人家了,我大伯就是其中的一户。后来大伯去世了,就只剩下我的一个叔叔全家人住在老城里面。后来,在外上学工作,很多同学问我陕西的窑洞是什么样子的?而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有陕北的窑洞。其实,陕北的窑洞与我们关中的窑洞相比,挖掘难度要小多了。我很想把这个展示给他们,让他们了解不同地域的农民,为生活而与命运顽强抗争的不同精神是多么的可贵。

上小学时,每天放学之后,我们就跑到逐渐荒废的老城里面玩。看看谁家的老院子里面还有核桃树,还有杏树。那些老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把我们这些六七岁的孩子都能淹没掉。窑洞里面,还能够发现成堆的鸟窝、人头蜂窝,以及被村里人丢弃的老马灯等玩意儿。有时我们还会爬到窑洞上面的空地上,趴在高高的老城墙上,经常厮杀打闹,高喊着:同志们,冲啊!”。

从老城东门出去,向南走100多米,也就是皂荚树的正南,是我们村的涝池。农村没有自来水,为了省水,村民就靠雨天积累在涝池中的雨水洗衣服,有时还灌溉庄稼。小时候,在炎热的夏天,我们经常脱得光溜溜的跳到涝池里去游泳。其实也不是游泳,就是泡在里面。常常可以看到洗衣粉泡沫,还有干牛粪、以及各种枯枝败叶漂浮在嘴边。这样的游泳我也只是去了一次,我妈不让我去,因为涝池池底的淤泥不知道有多深,担心我出事。村里与我同岁的一个小女孩就曾被淹死在里面。夏天的涝池边,周围有几棵随风飘舞的大柳树,还有一棵高大的槐树笼罩出一大片阴凉。因此这里也成了村里人夏天去麦地里收割麦子来回休息的地方。躺在树底下青青的草地上,凉风习习,蛙鸣阵阵,驱走一身的疲惫。人们歇饱喝足,提上镰刀,继续走向火热的麦地。

老城西面是一片树林,除了挺拔的楸树之外,最多的就是柿子树。到了这里,看不到蓝天,只看到满天绿色的树叶覆盖在人们的头顶上。我们爬上树,用麦秸秆把柿子花串成串,挂在脖子上,就象寺庙里的小和尚。树下面则是大片绿茵茵的草地。每天放学后,我们就约好在草地上比武。跑来跑去,整个布鞋底就像打了蜡,滑溜溜的。冬天,放学不回家,就跑到老城里去收集柴禾烤火烤馒头,当时也不管是否干净,只闻着烤得焦黄的馒头喷香。

老城固然好,却也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小学二年级时我当班长,不到8岁。全校就只有两个年级,共用一个教室,总共15名学生。全校唯一的老师经常不到学校,所以我就得全盘主持工作,同学们也必须听我指挥。一天下午,老师又没来,他让我负责全校学生下午好好读书,该到放学的时候就放学。后来,我考虑到村子里比我们大的孩子在另一所完小读书,放学比我们早,他们可能会来学校捣乱,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命令所有人背上书包——上老城读书。进了老城,我们都趴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同志们,冲啊!”,哪里还读什么书!第二天早上,不知谁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老师。老师勃然大怒,责问我为何要带同学到老城里面去读书?我告诉他原因之后,他用数学课本在我脸上左右来回连续抽了四五下,黄色的数学课本封面都打破了。这是我上学之后第一次挨老师揍,那年八岁,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后来,到了1995年暑期,镇政府发动八个村的群众开始用镢头、铁锨、板车等原始工具平整老城。只见红旗飘飘,上面还来记者摄影,村民也开始砍伐老城里最后的树木。老城太老,镢头挖到干硬的土块上直冒火星,八个村的男女老少前后整整干了一个多月,平整后的老城周围最终只剩下一圈低矮的残缺不全的老城墙,里面逐渐种上了玉米、烤烟等作物。如今所有的树木,柿子树、杏树,还有青草地,还有残存的老城墙都被大型推土机铲平了,儿时美好的记忆也一起被推走了。如今,国家能够动员那么多老百姓一起平整土地,红旗猎猎,这样的壮观场面,已经很难再看到了。

有时很是感慨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都被力量巨大的现代化机器给改变了。那里有我儿时许多或痛苦或快乐的记忆,这也是一个村庄人们生活和居住变迁的生命足迹。如今,工作距家三千里之外,常常在梦中见到村里的五叔、六爷,还有村里的迟迟娶不到媳妇的永祥、选红……。过年回家,和我小时候一起在青草地上比武,和我一起在涝池里泡水,和我一起在老城上烤馒头的那些玩伴,见面后也只是偶尔打个招呼,似乎已成了陌生人。

每次回家,我都要面对老城曾经屹立的地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过去了,就只剩下一片没有任何实物承载的荒凉。唯独剩下那棵皂荚树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提醒人们,这里曾经就是进入老城的大门。

作者简介

田雄

田雄,陕西永寿甘井人,社会学博士,现为陕西师范大学老师

主播简介

周德清

周德清,江西莲花人,武汉大学哲学博士,现为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学评论和文学研究工作。平时爱好创作,作品散见于全国各地文学报刊杂志。多次获得诗歌创作及朗诵比赛大奖,系网络文学平台《吟诗品文》总主编,《现代美文》专栏作家。2016年10月,获“林萧传媒”首届乡村诗全国大奖赛一等奖。2017年10月,获首届杨万里诗歌奖全国大赛现代诗歌优秀奖和传统诗词二等奖。20183月,获“蔡丽双杯家国情”全球华文[曼丽双辉]填词大奖赛三等奖。《梦影回廊》平台主播,荔枝FM:1800164,微信号:qjmt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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