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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年少时的同学，早已散落天涯，偶尔聚聚，也总有人缺席。有的还经常联系，有的甚至好几年没有音信。 今天有事去镇上，途中遇到初中时的同学郭林，知道他是在家乡养猪的。 他喊我时，我才认出他来。 他的脸有点浮肿，牙齿因为吸烟而泛着黑黄的光彩。头发稀疏微长，给人感觉该理发了，衣服有些褶皱，露出的衬衣领口油腻发黑，裤子上有猪粪的痕迹，光脚穿一双看不清鞋面颜色的布鞋，看得出养家糊口的不易和艰辛。 他自顾点着一根烟，猛吸一口后诉说自己的遭遇，他前几年在外做瓦工，赚了点钱，后来回家养猪，现在国家加大了环保力度，日子有点难过。几万块钱投资建起来的猪场，现在本钱还没赚回来。 我一直在倾听他诉说，他说他大儿子离婚又娶，花了他不少钱。二儿子在上大学，还要娶媳妇，买房子，压力山大。正在牢骚着，有人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啥了，只听他非常生气的说：“放屁，这活儿我不整谁整？......” 想想当年的他，清瘦，个子很高，典型的帅哥一枚，还是三好学生，体育，美术，书法，样样精通，给班花传情书，结果没有传到班花手里，却被老师发现，并且公开朗读了，老师说：“写的真不错，有点像大诗人徐志摩的文笔。”这是那个年代老师对他最大的包庇和偏爱。 在所有女同学的羡慕嫉妒中，他红着脸，把头深埋在胸前。他把青春年少的无邪留在了那个时代。那时大家都觉得他，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不久却因为父母先后病逝，高中上了不到一年，就回家务农了，然后是娶妻生子。我无法想像他后来的生活是如何粗陋，简单。 如果我们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那要心存多少美好和向往，才不会被生活侵蚀的面目全非。 年前高中同学聚会，秦伟也来了，他是偶尔回老家过年，我们难得一聚。现在是公司老板，聚会现场因为他的存在，气氛格外和谐。 他衣着得体，身材保持的不胖不瘦，依然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谦和的神情。和同学们寒暄聊天，吃饭，谈吐，无不露出极好的教养。虽然大家各怀心思，喝酒抽烟，他却只是平静的微笑着。 我一直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我问他后来怎么就消失了，他笑着说：“我其实一直就在同学群里，只是有时候工作太忙，顾不上大家。”我一脸愕然，同学群里，大家总是你一言我一语，我却找不到他的存在。 他去买单后，把所有同学送走，最后一个开车离开。 记得上学时他是最调皮捣蛋的一个，坐在我后排，有好几次都把我的凳子用脚勾住往后拖，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的现象经常发生。每次他都是一脸坏笑给我道歉。那时的我，对他的恶作剧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 那时候秦伟家境一般，性格却桀骜不驯，不见怎么努力学习，但是成绩也不是老差，中上水平。我的同桌徐茜，家中独生女，天生丽质，父母又万般宠爱，夏天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那时在我们那些灰姑娘面前，是何等的骄傲。他爱慕她的美，把家里给的买书的钱，买了一束塑料玫瑰花，约她到学校楼道处表白，让人家翻着白眼直接回了句：“就你？” 塑料玫瑰被徐茜抛成忧伤的弧形，落到刚好路过的班主任身上。班主任把他揪去谈话，很生气的指着他说：“小子，说爱的时候，要有资本。”但他表现出的那副无所谓的痞样，让老师硬是把后面想说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 后来和他微信聊天，他提起当年的这件事，说那时也是年少轻狂，但表面的无所谓，其实是假装的坚强。他说，感谢老师，更感谢那劈头盖脸的冷水，让他清醒地知道了自己是谁？凭什么？ 他那时发誓，一定要活成别人后悔的样子。 从郑大毕业后开始创业，期间诸多艰辛，常人难以想象，有时一天睡三四个小时。公司最难的时候，提醒自己每天把胡子刮干净，衣服熨烫平，带上微笑和自信，面对员工。如今一切早已看淡。只想活成最好的自己。 年少的爱情，大多属于幼稚单纯的那种，他说那时候喜欢徐茜，是因为她的美貌，成年以后，才知道好看的皮囊终将被岁月吞噬，可以终老不褪色的，是沉淀在内心的宽容和善良。 他回老家，先去看望了年迈的班主任老师，后来又约了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x城看望了因为脑出血住院的同学大强，他说：“大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一切都会过去。”走时瞒着大强，把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给了大强老婆。 我知道现在的徐茜，生活很不堪，当年嫁给当地权贵，开始生活还算好，婆家也给她安排了工作，生下儿子后，她选择辞职做家庭主妇。再后来不断的被家暴，她无奈离婚再嫁，同学聚会从没有来过。 偶尔遇见过几次，她身材臃肿，两眼无神。她说现在的老公，也不怎么着家，感慨女人再难，离婚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前夫已经再娶，留在那里的孩子，没人教养，她也很惦记，去看过几次，孩子对她很冷漠。 不知道秦伟现在遇见徐茜，两个人心里会是怎样的酸涩交集？ 生活是个大熔炉，当年轻的我们被投进去之前，都是最单纯美好的样子。但是几十年过后，已是物是人非了。 “生活不易，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风雨兼程，别忘了一定带上你们的善良和初心。” 秦伟把老班主任这句话，发到了同学群里。并配上了我们那届毕业生的老照片。 但愿千帆阅尽，归来的我们，依然有一颗年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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