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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宝轩”杯“滴水之恩”征文014】 方明贤丨田垅上的外婆

 昵称71028402 20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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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垅上的外婆
□  方明贤 / 文

“不要玩火,它会把整个房子烧掉的,晓不晓得?”

好大的嗓门!感觉要将屋顶掀开一个口子。

这就是我的外婆,一位地地道道、纯纯粹粹、朴朴实实的农村老太婆,好像从我记事起,她就是这个样子。

我是山里的孩子(我从来这么认为),外婆是山里的外婆,和许多山里人的外婆一样,我没有见过她年轻的样子。记忆中的外婆,没有青春。

记忆中的山村,有小木屋,有密密匝匝的林子,有大片地上种着的大片的叫不上名字的菜。冬天里,白雪皑皑的山脊梁,白的一片,总是到天与地的尽头。

外婆家的房子不大,但院子很大。每次大门一推开,总能看到她背着柴火,半弯着腰斜仰着头,就缓步地走进来。不应景的是,一看到我们手里的镰刀,便假装嗔怒的样子着实让我们无所适从。
再往后也便没了下音。因为她给我们的印象就是——忙!忙!忙!忙着将捆扎好的柴火小心翼翼地归整好,忙着将灶台上的黑铁锅认认真真地洗涮好,忙着将猪食捣鼓进猪食槽里。里里外外一整套动作下来,额头上那些许亮晶晶的汗珠子就这么顺手一抹,算是歇息了。

房子后面是好大一片水田,一到山清水秀的季节,水田里面到处是戴着草帽和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们。

外公在镇子中心学校工作,典型的教书匠。你问一个问题,他能用N种学科的知识给你解答,历史的,地理的,物理的,化学的,古代的,现代的。总之,可问可不问的,坚决不问。你想想,多美好的童年哪!谁能架得住从下午三点钟到晚上八点钟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四、五个小时。所以,这拾草插秧的活儿绝大部分就落在了我的外婆身上。


房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顶有点掉边的草帽,草帽下方的墙边处是码放的有足足三十多米见长的秧苗摞子,每一摞子有四五十厘米高。我正在踟躇间,外婆拿了草帽扣在脑袋上,抄起一摞子秧苗就踏进了水田的泥巴里头。

看到外婆走起,我会不自觉地去抚摸一下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秧苗,然后分捡一下,外婆会噘着嘴,假装嗔怒地看着我。

老实说,秧苗在她怀里活像不曾满月的婴儿,我心中的妒嫉铺满了那段岁月的那片田地。我在外婆的身后跟着,我在水田的那一头默默地望着。

“水田是镜子,照应着蓝天,照应着白云,照应着青山,照应着绿树。

农夫在插秧,插在绿树上,插在青山上,插在白云上,插在蓝天上。

手把青苗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颗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外婆径自走她的路,然后弯腰呈半蹲的姿式,一手拿秧苗,一手将分好的秧苗一棵一棵插进水下的泥巴里,不仅如此,插的时候要保证前后左右有条有序、整整齐齐,这样便于日后除草和收割。

隔半个钟头,我会用家里的碗给外婆送一碗水。隔半个钟头,我会送一碗,时间观念不强的我,总难免会超出个把钟头来。

外婆喝水的时候,两只脚定定地立在水下的泥巴里,脑袋上的草帽很难脱下,我估摸着已经让汗水浸透后嵌在头发下那一圈的肉里了。弯腰起来的瞬间,汗珠子滴在碗里。喝完水的时候,汗珠子又一颗一颗滴在水田里的水面上,带起一颗水珠然后落下。

寒来暑往,快乐的日子就像电光火石一般溜走。


一晃到了上学的日子,我将要从外婆的身边回到母亲的身边。听外婆说我是要坐着火车回去的,因为来的时候就是坐着火车来的。照此说来,这算是我生平第二次坐火车了。怎么上的火车记不清了,怎么下的火车也记不清了,就记得母亲和我愣是将十几个大包小包的东西扛出了火车站外,那肚皮上的汗水就像锅盖上的水珠子,到处滑溜。

到了家里,母亲赶忙将所有的东西铺开,用十分“妒嫉”的眼神看着我絮絮叨叨:“这是外婆买的你最爱吃的,这是外婆买的你上学穿的,这是外婆买的你上学用的,这是……”

九十年代末,外婆家的水田亩产为550到650公斤不等,而稻谷的收购价是每50公斤60元左右不等的上下浮动,两亩地下来也就一千来块钱,这是一个山区普通家庭当年的全部收成,汇成这十几个大包小包。光是这肩挑背扛的上车下车之间,已然让我们累得满头大汗。

一年,二年,三年……外婆健在的岁月里,总能收到她寄来的东西,看到她寄来的东西,我就会看到外婆在水田里喝水的那幕场景。

弯腰起来的瞬间,汗珠子滴在碗里。喝完水的时候,汗珠子一颗一颗滴在水田里的水面上,带起一颗水珠然后落下。


 ——  The  End——

方明贤  林州市中医院职工。业余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中国水利报》《新华网》《大河网》“漂母杯”全球华人散文诗歌二等奖、建国六十五周年征文佳作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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