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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一首歌,让你听懂了什么

 十米阳台黄手帕 2020-08-04

初春的雨夜,夹着微微的寒。躲在屋子里,看窗外路灯下橘红色的雨,闪闪烁烁,像是雾里散开谁的惆怅。

歌声隐约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还是那首《篱笆女人和狗》,熟悉的美声唱法。


一个中年男人,徘徊在雨夜里。他是打着伞,还是穿着雨衣?或许是穿着黑色的雨衣,在路灯下,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远看只剩一个锃亮的躯壳。

歌声浑厚,在雨夜里漫无目的地飘。他的心事和雨水搅拌在一起,像是要扰乱听者的心,但没曾想,却令这夜越发地静了。

我对这歌声熟悉已久。自我十年前搬进这小区,就时常有这样的歌声传来,清晨、傍晚、正午、深夜……都有。唱歌的是一位大叔,五十多岁的单身汉,住我隔壁楼道的地下室。每次,只要他一出门,歌声就跟着出来了。有时是歌声在前,他在后。歌也总是有限的那么几首,有时是郑智化的《水手》,有时是《篱笆女人和狗》或者《铁窗泪》等等。

跟他碰面的时候,他不看路,也不看人,只专注在自己的歌里。大叔的口型、音质,都堪称专业级水准。

后来偶然得知,大叔姓王,曾是某中学的音乐教师,后因为跟女学生有不正当关系,被学校开除。落了这么一个坏名声,街坊邻居知道的,自然冷眼看他。

知道了他的些许经历,才隐约猜想,他的歌里唱的是寂寞,不然还能是什么。没见过他在路上跟邻居闲聊,也从没见他家有朋友来访。有时他会喝酒,喝得脸通红,在路边跟胡同里电工家的狗聊上半天。有时也跟卖菜的张师傅家的两个闺女训话,两个闺女一个上小学二年级,一个上幼儿园。总之,胡同里能跟他交流的,只有小孩和狗。

常常是,我在厨房炒菜,楼下传来王老师的歌声,含含糊糊的低沉,怪好听。老公揶揄道,王老师改歌词了。仔细辨别,他经常篡改歌词,不然,《篱笆女人和狗》里怎么会有“你抛下我不管,越走越远”这样的词呢。


王老师的歌声,在酒后和人多的地方,最为嘹亮。

胡同口开通地铁后,王老师经常在地铁站里唱。地铁站有回音,歌声可以从A口传到斜对面的C口。过客匆匆,大多循着这歌声注视他,却没有谁因此而停留。工作人员常常来劝阻,理由是干扰秩序。

有一次,夏天午后,王老师又唱起嘹亮的歌。隔壁平房里老张不干了,冲出窄院子,指着叫骂,叫他滚远一点,闺女正睡觉呢,王八犊子!老张是个暴脾气,六十多岁了,老来得子,闺女两岁,疼爱得紧。王老师正唱在高潮,被骂了回去很不高兴,再加上喝了酒,脸红脖子粗,与老张呛呛起来了,歌声因此中断。


王老师的歌声经常造成扰民的后果。有时是深夜,有时是午后,经常有邻居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唱什么唱!”砰的一声,关上窗子!

相反是在这雨夜,若没有王老师的歌声,却是太寂寥太空旷了。这淅淅沥沥的雨,是最恰当不过的伴奏。

夜深了,歌声还在。当我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写作者的时候,发现他的歌声正在讲述着精彩的故事,凄美、孤寂,深深地扎根凡尘,是一个边缘人低回的命运交响。


其实,每个人讲述故事的方式不尽相同。语境不同,心境不同,便是不同的语言。

记得儿时,母亲脾气急躁,每次我感冒,她常常第一反应是在后背给我重重的两拳头:“叫你不多穿,没记性!”我因此记恨母亲。后来明白,其实她说想说的是:“你生病了,我很担心你。”婚后的女人对刚进家门的丈夫说:“死到哪里去了?”其实是说,你不陪我,我很寂寞。

别人的心音,我们常常充耳不闻。

如同这个雨夜,排除了纷繁的杂念之后,我隐约听懂了歌者的心曲,虽然远远不能企及他人生的复杂和深刻。


我需要故事,只有在别人的故事里才能更好地关照自己。此刻,捧一杯热茶,继续听故事。他这样毫无掩饰地直抒胸臆,我渴望一直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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