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简 介 文正建,男,河南南阳人,80后。孔子曰:郁郁乎文哉!姓文,自幼爱文,大学学文,平愫常文,然毕竟文字难写、文心难雕,惶攀书文头衔。愿得一页纸,结识天下文。 作品欣赏 “闭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没办法。……” 那天是2013年1月4日,一个被称作“爱你一生一世”的日子,网络上、街道上,几乎到处都宣扬着这一爱的宣言,似乎真的可以把所谓的爱封冻保存一样。一整天的时间,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欲浓。无所事事的心情,让人不敢闭上眼睛,实在不敢再承受那一份闭眼只有一个影子的凄凉。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寻求绝唱清纯的感情绝唱来让心灵归于宁静,复于坦然。也正是如此,才知道,原来,这一刻竟是如此地想你,想往你和他曾经的那一段忘年恋歌。 1.一生一世的爱情 1991年的1月4日,你在台北市荣民医院里,用丝袜结束了自己的人生(现在想,我可不可以片面地看作是“一走就要一世”的日子)。而在此之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还专门写信给那个与自己相隔万里的男子,那么自欺欺人地说自己已经在香港和英国一老友订婚,按压隐藏住多少难舍的心绪,以“我走了”最是平静的文词与久享“西部歌王”的他告别,还希望他祝你未来的日子平静快乐。想要人忘记,特别是想要那个原本最担心他忘记自己的人忘记,那种复杂的心情又该如何表述?最是纸短情长、词浅意深,而今以后事诸葛“晾”的心态观之,你不愧名为“平平”,真是人如其名:胸中百转千回的深情最终却以再平实不过的文字来替代,最是平白无奇处却隐喻着那些纠结浓烈的心语,“淡到看不见曾经”,甚至连来信的落款都将之前的“三毛”改成“平平”,看上去真的像是在与过往告别,其不着痕迹之手法实在是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入彀。 常常觉得造化真是弄人,“突然与人订婚”这样如此拙劣的谎言,纵然是如此平淡、近乎客套之语的文字,又怎会让人猜想到那种决绝?即便是换做其他人,除了信以为真地寄去祝福还能怎么做?写这封信的时间是在1990年的12月11日,而王老收到的时间则是在12月27日,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既要漂洋过海,又要几经辗转的邮件来说,已经是不慢的速度了。不知道王老在送出祝福的时候,对于平衡两人两个月前分别后的心情会有多大的安慰? 边疆的冬天,几天后的那个清晨,冰冷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猝然击倒了他,那封还散发着温热的绝笔信笺瞬时被封冻成了化石,沉甸在心头、化作满腔的后悔,正如那篇音乐日记:“后悔吧!后悔安慰不了她的在天之灵!”76岁高龄的他,开始不断地喝酒,麻醉自己。他十天内喝了八瓶新疆烈性白酒,酒精中毒住进了医院! 失去了才懂得宝贵,失去了才开始痛惜和悔恨。从他们最初的交往、往复信函中可以看到,虽然一来一往的时间并不长,从1990年4月16日,两人第一次见面,到4月27日,三毛写第一封信给王洛宾,到年底的最后一封,历时只有8个月,8个月的感情足以天荒地老了! 2.那一年的突如其来 那一年,两个人一在海之涯的台湾,一在天之边的新疆。只不过,台北的女子不远万里来到那遥远的地方,为了寻找一鞭钟情的西北民歌之父。于她来说,万水千山走遍的自己,地理的距离最不是距离。只不过,乌鲁木齐的男子对于突然来访的女子,即便是明显缺乏最基本的了解,却还是为初始见面的西部女牛仔,继而变为秀发女郎,最后回归真正女作家的原形感到惊叹。于他来说,一次又一次唱过达版城的姑娘,早已经习惯白云为被、草原为床,会当如何面对这位突然造访的女子? 那一年,两个人一个正值46岁中年,一个已至76岁高龄。 第一封信里,三毛款款地说,“我们是一种没有年龄的人,一般世俗的观念,拘束不了你,也拘束不了我。尊敬与爱,并不在一个称呼上,我也不认为你的心已经老了。”于她来说,早明白雨季不再来,早明白梦里花落知多少,时间的差距最不是差距,哪怕这个差距整整30年又有何妨?只要你年轻的心想得开,看得开,愿意接纳。“见过你以后的路,走得相当无所谓,后来,不想再走下去,就回来。闭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没有办法。”一个原本通过到处流浪来排除寂寞的女子,终于在这一天因了与一个男子的邂逅,从而凭添了真正的寂寞,甘愿放弃固守的流浪,从此之后的数月里,生活变成一种美好的等待,日子变成一种点滴的沙漏。哪怕是一封回信稍稍的迟来,她都娇嗔地责怪“你好残忍,让我失去了生活的拐杖”。 面对三毛炽热的感情,历经太多冷暖的王洛宾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他复信三毛,委婉表达自己的彷徨,自嘲而诚恳地说自己就像萧伯纳那把破旧的雨伞。之后,故意减缓了给三毛写信的时间,却受到了三毛的嗔怪。于他来说,走过古稀之年,历经岁月这把刀的雕刻,对于潇洒地掀起你的盖头来,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也许更想在余热里留驻岁月、留驻时光、留驻曾经。 那一年,两个人一个在梦里找寻自己的荷西,一个在草原上回味曾经的卓玛。 三毛是一个挚爱的人。她是滚滚红尘中的一棵橄榄树,原本以为荷西之后,再无荷西。自荷西走后的11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梦里脑海的大胡子。在见到作家夏婕几篇关于西部歌王的文章后,她兴奋得想起自己就是唱着这位老人的歌一天天一年年长大起来的!她那么执著地以为,自己的音乐与他的音乐是在一起的,所以第一次和他见面就熟悉得像多年的老朋友,活泼得像个圆梦的孩子。她沉浸在歌王《高高的白杨》的歌声里,听到“孤坟上铺满了丁香,我的胡须铺满了胸膛”这句歌词时,三毛哭了,既是感动于那个为了纪念未婚妻而留下胡须的维吾尔青年,也是因为想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大胡子,更是因为这些大胡子们坚贞可敬的爱情。她把自己的《橄榄树》唱给歌王,还把行李搬进了歌王的家,穿起了特意准备的藏族衣裙,特意带来了台湾录制的民歌磁带,还与他商议房间的布置、装饰,设法让那所原本宽大清冷的住宅充满生机,让艺术家的心永葆年轻,让洛宾老人的生活朝气蓬勃。他们各骑一辆脚踏车,奔走在乌鲁木齐街头,进出百货公司、瓜果摊,菜市场。她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如同在撒哈拉沙漠那样,自己买菜煮饭。虽然终于知道了维吾尔语言发音中“荷西”正是“再见”的意思,但她已经决定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初见面时“以后一定要找个名叫‘携老’的”那句玩笑似的承诺! 歌王是一个深沉的人。七十多年的风雨经历,岁月的沧桑像鞭子一样在他身上刻下了铁画银钩似的“人生”大字。两次共18年受冤入狱,这种高房里的生活几乎占据了人生的四分之一,占据了音乐生涯的三分之一,生活给他刻下的伤痕太深太深。这个饱尝过撒哈拉故事的女子,这个触动自己心弦,让自己挥笔写下并用吉他弹奏《掀起你的盖头来》、《幸福的D弦》等歌曲的女子,给自己八十多岁的生活带来了春风,那插在D弦上的发针,让琴弦不再孤单,从此不再只是一线琴弦,如果能把这把吉他、这些琴弦所经历的所有日日夜夜、风风雨雨给记录下来,包括与你的相识、相知一起定格下来,在你的滚滚红尘中岂不也是很值得珍藏的记忆?从与她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为自己的歌声落泪,第一封来信,他很真切地体会到这个女子的热烈和真挚,特别是第一次机场送别时,她像少女一样大喊大叫:“给我写信啊!回去就写,我到了台湾就能看到你的信!”,若非真正的爱情,怎会有这种毫不掩饰的率真?在音乐的王国里,感情细腻的歌王还是没能理解这个性如烈火的女子,就像这个一爱就要一世的女子也没能理解自己一样,两个风筝载着两个看似相仿的梦想,轻轻地相撞了一下。只这一下,就让这两个原本天各一方的艺术家不同的追求相互受了冲击,你要的是普通平淡的夫妻生活,而我已经走过了太不平淡的一生;你不喜欢演戏,更不愿意成为戏份中的一部分,而我已经演绎了数十年的沧桑;你愈是爱得如此热烈,如此不顾一切,我愈得考虑太多太多。一个带着满心的伤痕、不解、甚至是绝望离开了,另一个带着不解,继续在用岁月的药慢慢地抚平心灵的创伤。 3.三毛之后,再无三毛 爱,让一个人充满激情。她说,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三毛确实做到了,第一次见面,她就给歌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他的生活带来了春花般的亮丽和温暖。爱,也让一个人充满担心。面对她热烈的表达,他不能不保持更多的冷静和深沉。爱到不敢爱是一种责任。而走过太多人事沧桑的他无疑更是个不敢轻易再爱的老人。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岁月,实在是不容忽视的距离。“被参演”洛宾老人的记录片,让她十分反感,接下来的争吵更激发了她突然火山般的性格,托着沉甸甸的皮箱,她近似愤怒地离开了洛宾老人的家。喀什的风,吹散了三毛心中郁积的阴云,也冷却了三毛滚烫的心。两天后,当她再回到乌鲁木齐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一切的一切,如梦似幻,不得不让她思索:人生经历,生存环境,观念形态,诸多的不同,他们之间,最远的天河是岁月,最美时刻遇见又如何? 人,实在是非常矛盾的物体。在作品里,她曾说“假如我选择自己结束生命这条路,你们也要想得明白,因为这对于我,将是一种幸福。”而在此之前,你的作品中,还那么坚定地曾经说过,“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力的”。人生而自由,却无时不在桎梏之中。我这半生,自是非比寻常的半生,当我最需要爱的时候,我失去了心爱的人,十几年里我守着这一份感情浪迹天涯,多少回魂梦与君同;当我重拾爱情的时候,我失却了健康的身体,错爱了缘份的相知,求同的愿望却让隐匿的异成为无法逾越的障!梦里花落知多少,知否知否?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人生本就如此?即使我曾那么艰辛地寻求过,那么执着、那么热烈地爱过、生活过,即使是那一份爱可以催漫山的荼靡谢尽、可以催漫天的焰火盛开,可是我心灵的枷锁依然未曾丝毫或减,为什么我不愿意的事情你却如此地看重,难道我还没有你的“戏”重要? “一段感情,能给你带来多大痛苦,就曾给你带来过多大的快乐。”陪伴你最多的,是这些曾经的快乐,还是可能带来的苦痛?为什么曾经的快乐会演变成苦痛?岁月轻易改变了眼前人,还是我们都已经回不到曾经? “给我一个支点,让我重新撬动你的心,好吗?可令我难过的是,直到你离去,也始终不肯给我这个支点。”撬动你的心,你就能心动么?心动了就会感受到我这颗跳动的心么?心与心的吸引,可以很容易,有了支点就可以,可是两颗心的相融、相交却不是普通支点能够解决,必须是同一个心点才行,何况是两颗正在跳动的心,何况还期待他们越过时光的鸿沟,舞出相同的旋律? 托尔斯泰说,最大的罪过,是人类抽象的爱。爱一个离得很远的人,爱一个我们所不认识的、永远遇不到的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请,而爱你的近邻、爱和你一起生活而阻碍你的人,却分外艰难。三毛终久还是一个凡人,也没能脱离这个窠臼。生活中,有太多人幸福的时候,却千方百计地想要去实现那个幸福的向往,想把那份感觉抓在手里,而不只是煨在心底。太多时候,越靠近那份幸福,当思绪或者想念变成现实,往往会让人为之大吃一惊或者猝不及防,直面现实需要太多的勇气、包容和扬弃,而这一切都是“秉性难移”的普通人所不易具备的。所以,我想说,爱上一种向往是一份幸福,爱上一种抽象是一份幸运,爱上一种现实是一份智慧,是真正的伟大。生活是一门需要妥协的艺术,如果平平对于洛宾老人与自己性格、生活中那些具有冲突的地方,在彼此的交往中,多一些包容,多一些融合,这份感情会不会少一些遗憾和懊悔? “你现在不知道,你将来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某个人知道、又最怕他不知道的心事,有些人宁愿把这份心事封尘、沉淀、发酵,甚至内化成身体的一部分。你坚持“爱情有如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只是有时候生活中的太多事情,偏偏特别是爱情一物,“无爱毋宁死”这种决绝,你不说,他自然不知道,或者不确定。于他来说,这种决绝确实是太晚了,听到那个消息,他开始无节制地喝酒,酒醉后饱含遗憾与懊悔地拨动了吉他的琴弦: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人生本是一场迷藏的梦,且莫对我责怪,为把遗憾赎回来,我也去等待……等待等待,越等待,我心中越爱! 生活中平淡的语言,总能揭示生活的哲理,三毛就是三毛,三毛之后再无三毛。三毛对歌王的爱慕和决心,歌王对三毛的情愫与矛盾,谁能说清,谁能彻底明白?新年已经到来,这一爱果成一世,这一世已成永恒。无论时光如何流逝,爱依然在发酵,三毛与洛宾老人将始终鲜活,正如歌王所说,“歌曲传唱500年”,这一刻,忍不住想说,走好,新的一年;走好,所有的泪水与欢笑;走好,三毛;走好,歌王……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有删改权,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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