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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封口咒】◆王付鹏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王付鹏,笔名野魂,男,陕西镇安县人,农民,1811月开始习诗,长河诗社会员。作品偶见《山东诗歌》《长江诗歌》《湖北诗歌》《齐鲁文学》《安徽诗歌》及多个网络平台。

封口咒【原创】

江湖术士在施展法术的时候,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手势,隔空写一些奇怪的字符。山里人把这种人叫会使怪怪字的人。

在老龙岭,丁石匠会使怪怪字,人们问他怪怪字跟施法术有啥不一样?丁石匠说怪怪字是施展法术时写的符咒,他打比方说就跟村长写证明一个理儿,这样比方的时候,他非常满意,全身上下都挂满自豪。
丁石匠是远近闻名的大石匠,老龙岭大大小小的石磨、碌碡、手磨、石门墩、石门坎,都是丁石匠打的。丁石匠人老几代都是石匠师傅,祖传的手艺精得很。听说他爷爷的爷爷是很厉害的法师能捉妖放鬼,到丁石匠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丁石匠说他只学会了封口咒和脱衣术。脱衣术在他爷爷的手里,可以让推磨的人,推三圈裤带断,磨推五圈裤子掉;但到了他这一代,只能做到推三十六圈裤带断、推七十二圈裤子掉。
人们害怕丁石匠打石磨时暗自施展怪怪字,推到七十二圈裤子突然掉了露出一个光腚,请丁石匠锻大磨铣手磨都会好酒好肉地招待,所以老龙岭人从来没有见过脱衣法,但封口咒见过不少次。
第一次是给马家台马老二锻石磨。按惯例,白天忙完了晚上一伙人关上门喝酒,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看门的狗惨叫和狼嚎,一伙儿人急忙抄了家伙往外冲,丁石匠却慢悠悠的说:“急什么急,我早给狼下封口咒了,它咬不死狗。”马老二一家将信将疑,追出去时狼和狗都没踪影了,但第二天一早,狗真的一瘸一拐回来了。
第二次是南洼刘家铣手磨,天刚一擦黑,狼就把放在坡边的一只羊叼跑了,邻居们抄起家伙去追狼,丁石匠又端了一碗水,对着狼逃走的方向指指画画念念有词,忽然大喊一声“封”,然后坐在凳子上咪着一双死鱼眼,呼噜呼噜抽起水烟锅来。
差不多在丁石匠大喝的同时,逃出不远的狼突然放开羊独自逃走,人们追上去,发现羊毫发无损。于是就有一些人相信丁石匠真的会施展封口咒了。
后来几次,邻家的牲畜被野兽叼去,只要丁石匠知道,他都会端一碗水,对着野兽逃走的方向指手画脚,念念有词最后大呵一声”封”,然后洋洋得意地眯着一双死鱼眼抽水烟。
有时候会有人在旁边看稀奇,丁石匠就大声呵斥:“还不快去打狼,看什么看?”
看的人说:“你不是封口了吗?”
丁石匠怒呵:“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不赶在法术失效前救下家畜,等着它们死呀?”
人们恍然大悟,都拼了命地去追狼。
真的很灵,几乎每次都能把家畜牲从狼嘴里救下。相信丁石匠会封口咒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再后来好多次村民的家畜被野兽叼走,丁石匠施展了封口咒的基本上都追回来了,没赶上丁石匠施展封口咒的,有的追回来了,有的没有追回来,丁石匠的名气就越来越大了。老龙岭人家但凡红白喜事、酒肉宴席,都会请丁石匠上座,以防自家的牛羊或者鸡猪被狼叼去了,丁石匠能及时施封口咒救命。甚至有人说,丁石匠和他祖爷爷一样,也能拘狼放狼。老龙岭的人对丁石匠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感觉,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不敢得罪,也不敢过分交好。但是不管谁家,只要做好吃好喝的,都会给丁石匠家送一点意思一下。丁石匠的封口咒已经成了老龙岭牛羊鸡猪必不可少的护身符。
腊月二十以后,老龙岭家家户户忙年。回民人宰牛宰羊,汉族人杀猪,那浓浓的年味让苍老的山头都激动得白发飘飘。
丁石匠倒背双手,在结了一层薄冰的小道上闲庭信步,这家走走、那家看看,但凡遇到宰牛羊的,或者杀猪的,或多或少,都会割一点肉,双手送到他面前,笑着说:“丁师,来年把狼口封紧些,老俵们记着你的好呢!”丁石匠就春风得意地笑着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双死鱼眼眯成两条线段。
二十五那天,马老二家宰牛,老龙岭很多人赶去帮忙,顺带割点过年的牛肉,兴许还能混一顿酒喝。
丁石匠当然早早过去了。倒背着双手满面春风,和前来帮忙的人打招呼骂笑话,没等到开始宰牛,忽然就听丁石匠的女人杀猪般的嚎叫远远传来:“狗日的丁眯眼子,家里的猪都让狼叼了,五六个狼啊!你窜死鬼跑魂呐跑!”
邻近的人和往常一样喊着叫着,抄起铁锨锄头追狼去了。丁石匠的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我的猪呀,娃们开学的书钱公杂费呀!”
丁石匠愣怔住了,死鱼眼外围的一圈笑脸一下子僵成了死鱼脸。马家台距离丁家较远,帮忙宰牛的人来不及去帮忙追狼,见丁石匠站在那儿发瓷,急忙提醒:“丁师,封口咒、封口咒,快施封口咒啊!”。
丁石匠猛然瞪圆死鱼眼,恶狠狠地怒吼道:“封你个头封——。”
人们一下子地愣住了,想不清楚怎么得罪了丁石匠。正在担心来年自己家的牛羊若是叫狼叼了丁石匠不帮忙施封口咒,却见丁石匠操起把铁锨一边疯了一样追了出去,一边气急败坏地喊:“快帮忙追呀。”
一群人一路高呼打狼,声音此起彼伏,把老龙岭的旷野拉得老远、老长,并渐渐地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就像丁石匠的封口咒在自己家的事情面,前发挥了的威力比别人家更大更强。
丁石匠家的猪最终没有追回来,有人说狼开始报复了。这话,没人觉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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