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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扈丙森 |梦醒仍觉齿留香

 新锐散文 2020-08-08

东方散文冬季版



梦醒仍觉齿留香


周末有空回家看望爹娘,坐在公交车上,想着既能打盹又可以看风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因为每次回家,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或许是为了排解旅途疲劳,驾驶员打开了收音机,随着清新舒缓的音乐入耳,一阵抑扬顿挫、满是磁性的男性声音沁人心脾。“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仔细一听便知,播音员朗诵的是诗人余光中的名篇《乡愁》。听着诗人诉说满腹心事和浓浓的乡愁,自己也不由得思绪联翩,想起了自己的乡愁。

说来不怕大家笑话,由于小时候家里不算富裕,乡愁往往都和吃紧密联系在一起,其中印象最深的要数味美价廉的水煎包了。对大多数利津人来说,现在看来较为普通水煎包,却承载着大多数中年往上人的向往与记忆。

利津是东营的古县城之一,始建于金代明昌三年十二月(1193年1月),因境内有“永利”“东津”两地而得名,至今已有800余年历史。犹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利津县城,古色古香,逢二、七为集,大集的位置从现在的西关桥往东至大榆头。小时候跟着大人进城赶集、赶会,别的没啥指望,唯一盼的就是大人忙完后,能领着吃一顿水煎包解解馋。如果吃完包子再能看上一场电影,那感觉将比过年还要过瘾。当时,打水煎包的店铺就位于大榆头、大坝根底下。还有,利津人对制作水煎包有专门的词语,不说蒸也不说煎,叫“打”。据说最正宗的水煎包子铺原来在县城西边的店子乡,有户刘姓人家打的水煎包,被公认是全县最好吃的,后来举家搬至大榆头。也有的说大榆头那家打包子的,就是土生土长的北街人,是靠借了邻居家的三斤面起家的,后来买卖越做越好,靠打包子发家致富、住上大楼的。这些多是道听途说,自己也没有去做认真调查,反正大家公认是县城大榆头的水煎包最正宗。

说起正宗,还得要多絮叨几句。水煎包价格不贵,看起来普通,制作过程也不复杂,但里面却相当有门道。俗话说,“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对利津人来说,衡量水煎包打得如何,就在于“地道”二字。有的人吃了一辈子的水煎包,对如何制作也能讲得头头是道,但真要叫他本人下厨,做出来的却极不中吃。也有的人打了一辈子水煎包,地道与否自己不敢妄下结论,只要让利津人一尝,便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

后来,有人专门总结了利津水煎包的特点,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首先是面,面用的是发面,但又不能发过了,要求松软弹性适中,以防出锅的时候被铲子弄破。其次是馅,菜肉是分开的,两道工序填装。荤的以韭菜肉居多,素的多是粉条豆腐。猪肉馅也有讲究,一般多选用上好的五花肉,提前一天切好,再加特制的面酱和酱油煨制。第二天打包子时先填韭菜,后填肉馅,捏成圆柱状。包好以后,饧上片刻,然后装锅,有老百姓也称壮锅。包子放的时候底朝下并排紧贴安置,锅是平底,一锅大约能装一百多个包子。再次就是火,火最好是用火头,火旺劲猛。点火加热以后,接下来要灌入面糊水淹至水煎包顶端,然后盖上锅盖,大火猛攻,此为水煎。当面糊水剩三分之一时,用长柄铲子将包子逐个翻转过来,盖上锅盖,文火细烧热蒸。最后是油,油要用豆油,并且最好用熟油。看糊水快要收尽时,用专门的长嘴油壶沿包子间的缝隙注进熟油再细火烧煎,看准火候,适时出锅。好吃于否,全在对火侯的掌握控制。

以前老百姓生活多数比较穷困,肚子里缺油水。包子、馒头是主食,价格不会畸高,相对来说水煎包就成了物美价廉的人间美味。吃水煎包的过程,也可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得,人生百味皆尝的美好体验。如果是在冬天,则感觉更为明显。试想数九寒天,人困马乏之际,进店坐在饭桌之前,摘下棉帽置于膝盖之上。此时包子刚好出锅,由店家端至眼前。眼观色泽金黄,近闻嫩韭飘香,身体疲乏登时便减了大半。用筷子夹起包子,轻轻咬上一口,一面焦脆,三面嫩软,馅多皮薄,香而不腻,酥而不硬。再往下品,随着馅中的诸多汤汁入口,酱香、肉香、韭香更加浓烈地混在一起,诸多美味绕舌回环,香气热气绵长回荡。此种幸福体验,不是县长也是新郎。如若心中惦念妻儿,想抓紧打包回家,店家就会用油纸或蓖麻叶一包。等回到家中,尽管包子色香味和刚出锅的相比稍有逊色,但仍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可以说,对水煎包的记忆和衷爱伴随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当兵的时候每次回利津,经常为能吃上一顿水煎包而感觉不虚此行。三十多年过去了,县城面貌有了极大的改观,集市一挪再挪,店铺也一换再换。水煎包的身价也从过去五分钱一个涨到现在的一块或一块二一个,据说大桥路上有家饭店的包子还涨到了三块钱一个。但现在再吃起来,一则没了小时候的饭量,二来感觉包子的味道也差了很多。北宋诗人苏轼有句诗词,“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利津人来说,一个月要是不吃顿水煎包,总是觉得好象缺点啥一样。

“既然这么喜欢水煎包,为啥不把它学会了,想吃的时候自己打不更好么。”估计和我有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起初,为了学着打包子,自己还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每次买水煎包,就留心看别人是如何打的。为此,还购置了平底锅和细长的铲子,隔三差五,一心血来潮就练练手。但是看别人手到擒来的事情,轮到自己可就犯了难为,结果试了三次,才收到包子做熟、饹炸儿不糊的效果,但无论品相还是味道,都和外面卖的相差太远。

为啥人家的包子就那么好吃,而自己的就不行呢?为了这事,我问了好多人,都没找到满意的答案。直到后来有次回老家,在县城打了一个摩的,攀谈过程中,得知师傅家就住在县城大北街,邻居刚好是个打包子、卖包子的。从他的口中,我终于得知诀窍,慢慢悟出些端倪。“平常人打包子,往往忽略了用酱煨肉这个环节,这是包子能否出味的关键。还有的甚至用机器绞的肉馅,这更是对顾客和包子的不尊敬。”摩的师傅边开车边和我拉呱。“酱的制作过程也很有讲究,最好是用老面酱,老面酱要用葱花和着油炒了,待凉了以后再和肉煨在一起才行。”“还有知道为啥现在的包子没有以前好吃了?以前的猪一年才长百十斤,现在的四个月就出栏,能比么。另外,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现在人们都用塑料袋打包,到家后你看塌塌的那样,还能吃么。”“凡事有好就有孬,水煎包第一顿好吃,但连吃两顿人就不好受了,不单自己难受,别人闻着也难受。”听着摩的师傅在高谈阔论的同时,我也在考虑着另一个问题,时过境迁,人和事物都在不断变化中,看来水煎包和自己一样,也面临着新常态下如何成长发展的问题。

从家里回来后,看到年迈的父母身体还算硬朗,自己心里非常踏实,心情也很高兴,路上困扰许久的乡愁忽然变得不愁了。原来所谓的愁,是因为不踏实,心里踏实了,也就不愁了。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一个幸福的梦。梦见吃到了三十多年前,用油纸包装的水煎包,味道还是那个味道,相貌还是那个相貌。



扈丙森,男,山东省东营市利津人。上过大学,当过兵。喜欢阅读,喜欢驴行,喜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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