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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绛原创精品 || 花馍杂记

 田园伍斗 2020-08-09

花 馍 杂 记

作者:张 航

  前几天逛朋友圈,一阿姨十分得意地晒了两张花馍照片。一只白胖小虎,蜷腿昂首地伏在面案上,虎目圆睁,虎尾高翘。再细看虎面,画浓妆,插花饰,大红大绿,煞是可人。当下喜欢的不得了,想也没想就存了下来。晋南的人们,对馍总有种近乎崇拜的迷恋。

以前看《舌尖》,全国各地,溜汆煎炸,花样繁奇。但到了我们那儿,黄河中游地带,气候的原因,少种菜,多的只有小麦磨的面粉。主妇们的烹调技艺于是都只在一张面案上锤炼,因此不论巧拙,都能蒸得一锅好馍馍。这种馍馍的分量体型都大馒头不少,再小也有三两重,且是一个桥似的拱形,手小的人一手盖不住。以前家长们围坐,谈论各家小孩饭量,谁家孩子一顿能吃一个馍馍,大家就都稀罕。蒸馍少用袋装的发酵粉,多使自制的老酵,口感挺密实。老人们闲下时,常掰一块馍馍坐在门口石墩,不厌其烦地嚼。

蒸馍馍在我们那儿被看作大事,大小事情都要蒸。

凡婚丧嫁娶,满月周岁,邻里就都来帮忙,这时候主家的热馍馍是最好的酬谢。馍是大小事的最佳配角,天寒地冻,蒸馍馍的笼盖一掀开,满院白汽升腾。大伙也不计较菜肴丰俭,一个热馍足矣。吃罢了,心安理得,忙里忙外。

 "远亲不如近邻",这话我不知道对不对。但小时候只知道远亲来了,有花馍吃。

我们那儿,献神祭祖时摆列花馍不提,近亲间大小事走动,花馍也是最正式的礼物。且是娶是嫁,是喜是丧,该送什么样的花馍,早已约定俗成。有时侯是红涂绿抹的百兽家畜,有时是篦子大小的扁圆素馍,用红漆木食盒分层别类,依次码好。这种木食盒近一人高,极重,我有一次和人抬送这食盒,不多远就臂酸手疼,叫苦不迭。而关于花馍的种类讲究,我苦于所知甚少,不能详述,我老姥(我们那管曾祖母叫老姥)要是还在的话,准能做场专题报告。老姥从十六岁坐着花轿进了我家的门,到今年初离世,蒸了近八十年的馍馍。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烧伤了腿,几近残废,住在西安的医院。我老姥和我奶奶,两人在家琢磨给大夫送点什么好,最后老姥蒸了一锅花馍。那天极冷,婆媳二人抱着红布包裹的花馍上了火车,一路望着窗外,相对无言。

我老姥一直住在三爷爷家,她八十八岁那年,我爷爷因病去世,大伙心照不宣地一齐瞒着老姥。老姥不告自知,独自守坐在她的小火炉旁烤着手,掉着眼泪,两个月不愿意出门。那时候起,老姥没再碰过花馍。

我去年上大学。起身的那天早上,老姥拄着拐,给我送来一个花馍。这花馍极似小鼓,上下微凸,侧面花饰,又匀嵌着红枣,我们那儿叫枣糕,谐音"高",给出远门的人带。这年老姥九十三岁。

我突然想念老姥,想念她蒸的好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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