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曹昱 【按语】前些年就想写写炊事班的那些有意思的事儿,赶上空军那边拍了个电视连续剧,我也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不少,自己想写的也就撂下了。最近,每天忙着给儿子做饭,再次勾起对炊事班的回忆,重新坐下来,什么雷劈、女兵杀猪、鸡腿没了、半夜歌声、爆锅、抓眼镜蛇等等,趣事儿真不少,凭着印象,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算是一种生活。 记得那是1987年11月份前后,连领导找我谈心,告诉我准备把我从班排抽调充实到炊事班,理由是我很优秀,而且爱读书学习,那里有大块时间可供自己利用。这让我感到很突然,也有点哭笑不得。 此前的三个月,我和新兵连一起分配来到通信一连的战友张宪军,本来在接力排干的好好的,却被抽调到通信营组建的施工队参加架线施工。 新兵嘛,服从命令那是本能,而且这一次施工,我俩是由无线专业跳到有线专业,新鲜劲儿足够。自此,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远看像要饭的,近看是拾破烂的,上前一问是架线的”,游侠一般穿山越岭、爬房过河,尽管苦点,我和宪军都获得了嘉奖。 因为我爬电线杆架横担、安装隔电子的标准程度,超过了早我们一年的老兵,负责施工的四连连长当即钦点:施工后小曹留下,给我当文书。通信营的贾营长则表示:要留也得留到营部,营部通信员位置空着呢。我们连的连长却是神秘一笑,道:你们想都别想,我们另有重用! 得,下到炊事班当炊事兵,这就是连领导对我的“另有重用”?我,真的是没想到,也不想去啊。 我们作为野战部队的师直属通信营一连,与警卫连一起,跟随师部刚搬迁进县城,居住的营区,是原来的一家野战医院,医院留下的房子和床铺继续使用,经常有一个寝室的男兵相互搞怪,大叫看到对方床下躺着个老太太,那紧张气氛,即便连排领导来查铺,也压制不下。还有男兵吓唬连里的女兵:窗外那水龙头下的水池,过去就是泡尸体的,要不,来苏水的味道不会那么大。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炊事班,据说是抗美援朝那阵儿建的房子,里外都黑乎乎的,房顶上顶着一个小帽子,炊烟袅袅的时候,说明距离饭点不远了。吃饭的时候,靠门的几张桌子还好点,里面的几张桌子腿都不全乎,只好用砖支着,这些天寒冷,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还有冰碴子,稍不留神,就是一跟头。 父亲从信中得知连领导要让我下炊事班,很快给我回信:这一定是组织对你的考验。我支持你! 服从命令永远是军人的天职。甭管心里怎么想,我和另一位叫时同林的黑龙江籍新兵,当天就将床铺、床头柜搬到了炊事班。班长张宝很是热情地领着我们参观炊事班的里外间,分配给我们任务:劈柴、烧火。 为啥不烧煤呢?班长愣了我一眼:哪儿有那么多钱买煤,那破灶台也就烧柴火才能把饭做熟咯。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人家扫地僧不也能成就高手。火头军火头军,无火不成军,我们的责任也是蛮重要的。 我和时同林从此开始满大院捡柴。头几天还行,之后就找不到了,因为捡柴也是有竞争对手的,对面警卫连炊事班的比我们早、准、狠,那一年我才十六岁,个头又不高,空有满腹气,却无降人力,时同林个子倒是有,就是胆小,对,新兵胆子都不大。 通信一连炊事班与警卫连炊事班的中间,倒是有一颗巨大的柳树,俩人都合抱不住,得有百年以上树龄。看看大树,再看看手中的斧子,相差太悬殊。 师部机关后面两大排工字房,我们连和警卫连实际上只占用了一半,还有不少走廊和拐角空着。我俩就跑到那些空着的房屋踅摸。 老房子,又是医院的老房子,总是给人感觉哪儿都邪乎。 那些上了大锁的,我们不敢冒失,但有破烂的门窗,就伸头进去看看,发现有被砍伐过的痕迹,我俩斧子一挥,继续砍掉那些剩下的。现在想,这种行为实际上就是破窗效应。那时候我们只懂得,跟着前辈的足迹,不会挨批,更不会出事儿,也能有效避开那些阴森恐怖的旮旯。 这一天快吃午饭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止住了两个连队吃饭的脚步。 天色灰暗,墨云压的很低,进而是咕噜噜的一连串怒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咔嚓声从天空直接落地,我们在房间里都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 “有东西被雷劈到了!” 也是奇怪,那雷落下,雨旋即就停了。我们全都跑出来,伸头看向雷落的地方,原来是那颗巨大的柳树,几乎是被拦腰劈开,白花花的木杈突兀地立在断裂的地方,还有很多地方黑乎乎的,树中间是空的,像是被烧过。 两个连队的官兵一阵惊呼,端着饭碗,也凑到近前看热闹。 两家炊事班班长开始谈判,结果,我们连获得了一部分雷劈木,拉到灶间,又被我们大卸八块,晾晒之后成了烧火做饭的料子。 现在想来,这些被雷劈的柳木,被某种行业称之为“雷击木”,难得一遇,可以制成所谓的“法器”,镇宅辟邪。若与他们交换,别说换些柴,就是换些煤,应该也不难。 那颗巨大柳树无缘无故被雷劈,却被我们捡了便宜,至少,解决了一阵子的烧柴难题。 野战部队步兵师,有女兵的地方无外乎通信一连和师医院。所以,这也是我们连的特色,当然,生活也会很充实。 那一年连队好像有六七位女兵,主要职责是担任师部通信总机值班。所以,我们炊事班要在每次饭点,给机房值班的她们和其他男兵留饭。一般会将值班的饭坐到盛温水的大锅里,留一点微火持续热着,避免她们吃冷饭。 每次饭后打扫灶间,就会遇到她们排着队匆匆赶来。 女兵班长好像是本地人,叫常青,个子高挑,长什么样却记不大清楚,不是我们这些新兵没那个胆子正眼打量班长的威仪,主要是外线班、电话班、载波班等等几大班长,一个个犹如护花大神,虎视眈眈盯着,这几位,那可是有架一起打,有酒一起醉的主,尽管前些日子,有一位班长去南方参加边境作战去了,我等也不敢放肆。感觉常班长眼睛应该很大,两腮还有红晕,说话声音很好听,而且做事儿干净利落,训斥人也很不客气,女兵们在她面前都是溜溜的低调。前几年在网络上看到一张照片,风雪之中,有我们连的连长,其中一个女兵应该就是她。 更让我们大开眼界的,听说连队要杀猪,常班长撸起袖子,居然要亲自上手。这下,全连几乎都跑到连队猪圈那边看热闹,警卫连那边闻讯,也呼啦啦跑来一大堆。 连队猪圈就在连队后面的一个独立院子,应该是原来那个医院的牲口房,有几位年龄大的老汉值守,养的还有骡马,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会拉着泔水桶,来炊事班取泔水,帮我们喂猪,当然,作为交换,有剩馒头、剩米饭,也是要给他们一些的。 他们作技术指导,我们的班长张宝,还有副班长李伟,带着几个男兵,其中一位还是与我同年入伍的新兵高维山,几个大力金刚坠,将大黑猪摁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手持杀猪刀的常班长。 由外线班、电话班等几大班长殿后,常班长带着一位女兵,大步上前,挥刀就刺了过去。 刀光闪过,可惜,位置不对,刺偏了。大黑猪感到痛疼,“嗷”地一声翻滚身子,摁着的男兵一个不注意,被猪撞翻了几个,常班长反应敏捷,扔下杀猪刀,扭转身姿,一步就跳到了猪圈围墙上。 大家轰然大笑。 待张宝班长他们再次将大黑猪摁住,常班长毫不犹豫地再次跳进猪圈。 这一次上手的人多,我们这几个新兵干脆就被挤到了外边,只听得凄惨的吼叫声不断传来,喝彩声不断,大黑猪伏诛。 晚上,全连改善伙食,猪肉酸菜炖粉条。 连长端起酒碗,给常班长碰杯,高度评价常班长巾帼不让须眉,几大班长也是轮番走过来,向常班长敬酒,赞誉之言不绝于耳。 多日之后,我弱弱地问张班长:真的是女兵班长杀的猪。张班长瞅了我一眼,笑道:是啊。不就杀头猪嘛,有啥不敢的! (后面的故事待续) ☆ 作者简介:曹昱,海军上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