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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家乡真正的接纳是在多年以后。尽管我一直以自己的潮汕血统为荣，但在感情上却没有真正承认过这个故乡，就像一些时候我们只是在理性上承认自己的亲人，却没有真正地爱过他们一样。对于故乡，我约莫也是这样的情感。 从小我只和家里人讲家乡话，在别的公私场合即使遇见老乡，我也只是从乡音上感受到一种亲切，却基本上不说方言，仍然保持某种道貌岸然或相敬如宾的礼貌，只是在和别的异乡人比较起来，仿佛多了一点默契，却仅此而已。 有时遇见口音重的老乡，听见他们用蹩脚的普通话或粤语高谈阔论时，我会在潜意识里升起一种羞耻感，甚至便想和他们区别开来，不自觉就流露疏远的表情。我一直记得某次听完舅舅在我们学校口音浓重的演讲，我面红耳赤。 我出生在异乡，随父母辗转各地，在故乡也曾居住几年，后又少小离乡，而后极少回去，因此乡情较土生土长的老乡要淡。父亲每年总有一两次回乡，我只是到车站接送，仿佛那个故乡只是父亲的故乡，与我们并没有精神血缘。 父亲前些年大病一场，病愈后身体状态大不如前，我们不再同意让他独自回乡，他一年一年争取，我们一年一年拒绝。今年他再提起，看他思乡情切，我便答应陪他回老家走一趟，但同时对他约法三章，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提前两周抢到了高铁票，而父亲则更早地开始作回乡准备，就像准备一场盛大庆典，对此我表现出极大的宽容，给他提供一个很大的旅行箱，让他可以尽情携带各种物品，父亲带了半箱书和半箱茶，衣服细软只占一点边角位置。 回到老家，陌生或熟悉的风景、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忽然都那么亲切了，每一样都像久别重逢的家人，连麻雀的鸣叫和纯净的风都似曾相识，与孩提时的小友相见仍然不改青梅竹马的纯真情谊，隔着岁月的浓雾，依然两小无猜。 跟着父亲穿街走巷去邻里和亲友家串门，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保持微笑听他们寒暄，一边低头看手机，就像小时候跟着爸妈走访亲戚，我也静静坐着，从不吵闹。那时爸妈真是我现在的年纪，而我并没有想见会成为此刻的自己。 （作者：秋水无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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