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桃情结

    三十五年前，我家老屋门口冒出来一棵小桃树苗，没有人特意栽种，也不知道那颗种子是打哪儿来的，小苗越窜越高，妈妈仔细辨识过，她惊喜地告诉我们，这不是普通的毛桃树，因为叶子背面的主经脉是紫色的。

    既然不是毛桃，那是什么桃？我们等了三年，小桃树终于开花了，它的花也与一般的毛桃颜色不一样，花瓣中心粉色更深，这一年只开花，没有结果，我们没能看到桃是什么样子。

    第四年的春天，小桃树大了一些，树上开满了桃花，引得蜜蜂嗡嗡嗡忙不停。花瓣纷飞，我们姐妹仨在树下做游戏。一抬头，看到了最小的桃，居然是深紫色的。跑去告诉奶奶，奶奶高兴极了，说：“这棵倚出的树还是棵好树呢！”“桃儿什么时候才好吃呢？”我和妹妹几乎迫不及待了。“等田里的黄豆好拔，桃子才熟。”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黄豆苗才长寸把来高。我第一次觉得时间好漫长啊！

     紫色的桃像我盯着看的时针一样，总不见变化。等待的日子实在太折磨人了。我不看桃了，转而去看黄豆苗，黄豆分蘖了，开紫罗兰色的小花了。离吃桃子的日子近了些。心里装着个念想其实是件很美好的事。

     茂密的桃叶里露出一些诱人的紫色，妈妈开始提醒我们：“大人去田里干活，你们在家要把桃看好了，不要肯别人来摘，桃还不曾好吃呢！” 等妈妈说完去田里干活，妹妹就找了一根长竹竿，劈劈啪啪敲桃，桃叶和桃都往下落，妹妹只顾捡桃，咬着那没熟的紫桃，我看到她的牙齿和嘴唇全是紫红色的汁水，“酸吗？”我边咽口水边问。“好吃！”妹妹点头继续咬着桃。我既想吃又不敢吃，因为我最怕挨打。傍晚妈妈从地里回来了，看到地上凌乱的桃叶，拉下脸，“谁摘了桃？”我不敢吱声，妹妹主动承认了，还免不了被妈妈一顿揍。“你们这些讨债鬼儿，桃子不曾好吃噶。要等到长啊离了核，才好吃。”奶奶过来打圆场。

    进入七月，气温高了，紫桃长得快了，有些都裂开了口子。奶奶拿竹竿照着桃一捅，“噗”的一声，桃儿落在松软的泥地上，我们抢着去捡，沿着那裂开的口子一掰，呵，果肉最里面像是用紫色的勾线笔画出的纹理图案，美哉！馥郁的桃香直窜口鼻，馋得我们直流口水。奶奶说：“吃吧，补血的。”难道是因为果汁是紫红的就补血？品味紫桃带给味蕾的快乐让我无暇想太多的问题。

    我家的老房子已经容纳不下我们姐妹三个了，爸爸决定重新砌个大房子。他拿着卷尺屋前屋后量来量去，说：“这棵桃树可能保不住了。” 砍掉它任谁都舍不得。桃树必须挪地儿，我家的三个大人，把桃树周围开挖了很深的坑，用木头杠子抬着它移栽到别处，因为移栽得不是时候，紫桃树死了。新房子建起来了，紫桃树没有了，我知道了，得到的欢喜会冲淡失去的忧伤。之后三十年，我都没有再遇见紫桃树。

    五年前，我买了十五斤紫桃，留下种子，从幼苗开始培植，在老家农田里栽种了三亩紫桃树。爸妈日渐衰老，种其他农作物体力消耗大，怕他们不堪重负，种果树既不会造成土地流失，也不是万分辛苦，只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不过有个念想总是好的。看着日渐长成的棵棵紫桃树成林，我把童年的一个遗憾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