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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青春:大学日记摘抄(二)

 儒墨轩 2020-08-18

一九七九年十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走进阅览室,那琳琅满目的报纸、书刊令人目不暇接。
我贪婪地读呀,读,眼神被内容丰富、题材新颖、短小精悍的文章所吸引,读到颇为美妙的词句时,我不由得拿起笔记本,欣然记下来,真好似如获至宝,比得到了什么宝贝都高兴。我这个知识贫穷的人,一旦跳入知识的海洋,便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在碧波中自由遨游……
       再也没有什么比知识更能吸引人的了!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五日  星期一

年轻的英语教师——张珍珍,正在发着上次英语测验的试卷。
       我耐心地等待着,猜着自己的分数,心里扑腾地跳个不停。一会儿,喊到我的名字,我急切地接过来一看,哟!90分哪!一下子心里便十分舒畅起来。
      我不由的暗自庆幸着,想到自己在高考阶段不知疲倦地学呀,学呀,没想到我竟然由一个不识字母的人变得能会一些英语了。如今学起来也就顺利多了,我不感到吃力。

一九八0年四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晚上,我参加了全校公共英语团体对抗赛,刚走进考场,我还满怀信心,待坐定听说是考三年级中上等水手,这可把我吓慌了,一拿起卷子便觉得太深了。这说明自己还差得远,知识是多么贫乏。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哪!井底之蛙一样,这是学习的大敌。要想深造的人,决不能认为自己掌握了许多,这次英语比试,可以说是对我的一次检验吧!看来我必须奋起直追!

一九八0年五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晴

很幸运,我今天看到了海外知名作家聂华苓女士,并且怀着极大的兴趣和崇敬的心情恭听了她的宏论。她谈了美国的年青人以及台湾文学的状况。她的谈吐颇有风趣,一口标准的北京话。我曾读过他的《姗姗,你在哪里?》,领略过她的创作风格,今天见到她本人,我觉得也似乎感到了她的风度。她的丈夫Baul Engle是一个美国人,高个子,红脸膛,秃顶。他朗读了他写的几首诗,其中《一滴水》写得很好。


      我还看到了著名作家徐迟、碧野。徐真是一个气宇非凡的人,并且十分英俊,虽然他已年迈,但却显得很年青,一望可知是一个才子。碧野呢,则是大腹便便,脑袋肥大,俨然如一个“还乡团”团长。徐的《哥德巴赫猜想》这篇报告文学是众所称道的杰作,我在中学时便读过,的确是一篇好作品。碧野的《巴山人》这篇散文我也曾读过,其言词之优美令我惊叹佩服至极。总之,今天我的所见所闻对我是大有促进的。

一九八0年六月二日  星期一   晴

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深深的吸引了我,感染了我。尤其是他的爱情诗写得更是优美,感情十分真挚,语言很优美,想象极为丰富!“生,为了爱情和美酒;死,为了祖国而牺牲。谁有这样的命运,谁就是最幸福的人。”这简直是至理名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更是为千百万人所传诵铭记的佳句,被多少青年人奉为人生哲理。我之所以喜爱裴多菲的诗,也许和我的感情、性格大有关系吧!

一九八0年九月一日  星期一  晴

今天开始正式上课了。上午上了两节《古代汉语》。讲授的老师名叫刘克任。他是一个中年男子,宽而高的额头,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厚的嘴唇,短发,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他一开始讲课,就把我吸引住了——虽然我由于昨晚没睡好觉而有点困倦。他的知识面是那样宽广,记忆力惊人,而且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真是那肃然起敬了。我对文言文是比较感兴趣的,因此打算对此有些研究。在这位老师的辅导下,我是有信心学好的。

一九八0年九月三日  星期三  晴

在上英语课时,我对旁听生吴小平说,我凡是英语课总会很激动。他微笑着说:“那你干脆转到外语系去吧!”我赶忙说:“那倒不必”。我对学英语是很有兴趣的,语感已初步建立起来了。我是对英语学的深入一点点呢,还是随着老师的步伐而前进呢,我犹豫着。但是,我必须把它学好,不能浅尝辄止。学了总会有好处的。没有无用的知识。不过,外国语是很难学得精通的,不管是外语系还是中文系的学生都不可能学得十分完美,不能好高鹜远。

一九八0年十一月十八日  星期二  晴

有一个法国人听我们的当代文学课,引起了同学们的普遍的好奇。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子,雪白的皮肤,高高的个子,宽阔的额头,稀疏的金黄头发,蓝色的眼睛,直而高的鼻梁,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欧洲人。他的学识渊博,从事社会学的研究,懂得英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拉丁语、汉语,他的中国话说得很流利。当我们在课堂和他交流时,他风度潇洒,谈吐自如,俨然是一种学者的气派。


       诚然,我对他抱有崇敬之心,但是我推崇的是他的学识。我想,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不能陷入无知的深渊,因为那会葬送自己的一切。

一九八0年十二月三日  星期三 晴

在上英语课的间隙,我和吴小平谈到搞学术研究或从事文学创作的利弊问题。考研究生,当一名学者,在学术上有所成就,这也是很令人向往的奋斗目标。在文学上有所创造,写小说散文、诗歌等形式的作品,做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鞭挞假丑恶,歌颂真善美,那也是惬意神圣的劳动。我的心中燃着一团火,甚至幻想自己将会取得成功,将走上一条洒满阳光的路。不过这必须从踏踏实实的工作做起。

一九八一年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阴

古代汉语的考试成绩下来了,我得了94分,排在年级第二名。我对这个成绩是丝毫也不感到兴奋的,因为这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机械地把老师传授的知识“翻弄”几下子而已,根本谈不上创造性。 我觉得学生特别是我们这些中文系大学生的创造性非常重要,对功课虽然不能忽视,但这不能说明全局。一个人的事业往往并不受制于分数。所以,我对这个94分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的。

一九八一年二月二十日  星期五  晴

年级指导员告诉我一个意外的委任:要我当年级的外语课代表。这使我很不安,因为我对公众事业很少承担过,没有经验。但是,我想既然自己受到信任,何必推辞呢?况且,这并不妨碍我的学习,只能促进我把学习搞得更好。所以,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并不是没有能力去做,对自己的力量不能充分认识到,也末免有点可悲。

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七日  星期二  晴转小雨

有几位同学邀我参加他们的诗社并准备办刊物《湖畔的风》。我答应了。因为不管怎么样,这对我都是有益的,它会促进我的创作欲望和积极性,培养事业心。诗,我以前接触很少。那与我生活的环境有关。可是,我有激情,实乃多情善感之人。我何不把这些感情表现出来呢?年青人的心都是相通的。他们会给我帮助和鼓舞。人生要有所寄托,要有意义,碌碌无为地混光阴,那才难受呢!

一九八一年四月六日星期一晴

珞珈山上的树林、野草绿了,碧翠如黛。天连续下了这么久的春雨,竟悄悄地给这山坡涂上了春的鲜明色调。我受不了野草清新气息的诱惑,独自来到树林里,在草丛上读起《契柯夫小说选》来。我读完其中的一篇《爱情》,掩卷闭目沉思,可忽然听到左边密林深处传来一男一女的轻轻的谈笑声,我不由得瞥了一眼,原来是一位少女和一个小伙子在说话,亲热极了……这时在我的右边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是朝我这儿走过来了,很快两个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一个摩登女郎伴着一个肩挎相机的风流男子,款款地,悠闲地在野草丛中踏着碎步,最后他们不知怎么竟站在我视线所及的前方不走了,眺望着雨后的清澄的远方。


       不知是一种什么心情,使我忽然不知不觉地走下了山,远远地离开了这树林、野草。我只隐隐感到一丝淡淡的惘怅在胸间萦回……唉!真扫兴。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来到了我的心?!

一九八一年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我怀着极大的兴趣读完了戴厚英的《人啊,人!》这部有着鲜明特色的长篇小说。它是写知识分子在十年动乱中的悲欢离合,但在同类题材的小说中,它确有独到之处。它的写作手法很新颖,打破了传统的表现形式,而让每个人物都出场充当叙述者,这样便很利于剖析人物的灵魂和内心世界。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其中何荆夫这个人物是作者极力刻划的正面形象。作者给他安排了一个十分悲惨的命运,特别是他爱情的悲剧。他追求二十年的爱情却仍然不属于他,他的生活道路永远是“独身”。使人有非常沉郁的惘怅之感。

一九八一年五月三日  星期日  晴

古代文学史的老师李敬一,在他开始讲两汉文学之前,鼓励我们说:一个人要想干一番事业,首先必须树立一个终身奋斗的目标,用一切努力去追求它,换来的便是成功的喜悦和自慰。我听了,沉思良久,深感自己还未树立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而只是浮于一些不着边迹的幻想上,脚踏实地的工作做得太少了。这是不利于事业上的造就的,长此以往后果肯定非常难堪——碌碌无为的无名小卒而已。

一九八一年五月八日  星期五 晴

北京师大教授陆宗达老先生应邀前来作《说文解字》的学术报告。我去充当了一名听众。怀着对“教授”的肃敬心情,我高度地集中了注意力。我感到惊叹的是:这么一个步履蹒跚、老态老钟的人,记忆力居然还如此之强;他所引证的条文,他都能随口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并清楚地说明出自某本书,某一篇。虽然他说话拉长声调,有些学者的持傲,但我仍然在心中升起由衷的敬意。

一九八一年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日  晴转阴

当我吟诵着屈原的《离骚》、《天问》、《九歌》诸篇,我的确被这位伟大诗人忧愤深广的感情所撼动。特别是《离骚》文气浩荡、想像奇特,有着极大的艺术魅力。无怪乎它誉满中外文坛,并成为中国诗歌史上的一块丰碑。但是,倘若屈原不遭放逐之厄运,他是绝对写不出这篇抒情长诗的。可见一个人的生活道路会对创作起到多么直接的作用!诚然,屈原是有很高的诗歌艺术造诣的,不然也不会有《离骚》问世。

一九八一年六月十日 星期三 阴

最近蜚声诗坛的被人们视为“朦胧”派的青年诗人舒婷应邀来我校讲她的诗歌创作情况。我怀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去参加了这次集会。我原以为她是一个风度翩翩、十分美丽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其貌不扬,并无美感。她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口才不佳。而她的诗却写得那样感情充沛!一个青年女子有如此才华,实在令吾等羞惭之至矣!她谈到她写诗并未想到发表,只是偶然的机遇而已,此言创作之契机者也。

一九八二年三月一日  星期一  晴

    整个下午,我拿着一本刚从书店买来的《邓肯自传》在东湖游泳池的凉亭边阅读。晴空下的东湖是蓝色的,风涌浪涛,十分壮观,春天的阳光照得整个天空澄净明朗,人的视线可以望得很远,对面的武汉钢铁基地上空,林立的烟囱吐出红色的、紫色的、黑色的浓雾,和蓝天、湖水相映衬,构成一幅优美的水墨画。我烦乱的心绪不仅变得爽快起来,一口气读完了六章,我被邓肯的率直的性格吸引住了,这个大名鼎鼎的舞蹈家的文笔也很不错。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读书真是其乐无穷,闷在房子里我可受不了。我追求的是自由,而大自然最慷慨。

一九八二年十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晚上到图书馆去自习。我强迫自己读《孟子》,并且还要仔细。但是,当我抬起疲倦的眼睛向前望去时,我暼见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这是我从未见到的,因此变得不了一阵惊讶:无疑,她是外文系的花中仙子。我情不自禁要看她几眼,她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一双黑森森的大眼睛迷人地眨巴着。我简直无心读下去,于是出去散散心,却见外文系教学楼里的一间教室里传来了舞曲的乐声,我不由得走过去一望,有些男女在大跳其舞,大有浪漫之风。我又是一阵心荡神驰。唉,可我还得去读我的《孟子》,离开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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