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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琼，女，现居成都。1986年开始写诗至今。著有诗集《期待一场雪》。 《婆婆，我想说》 婆婆，我想说 每年的今天 难怪我总会莫名其妙地惶惶不安 无端焦虑 难怪我总会眉头蹙得紧紧的 心生哀伤 原来今天是您的忌日 离开我19年的日子 婆婆，我想说 您走了19年 有一种叫哀伤痛惜的东西 便陪伴了我19年 婆婆，我还想说 以前我从不知道 怀念一个人会这么久这么长 以致19年来 您常常在夜里与我说话 我常常看到您用那双无比温柔的手 为我织补衣衫 婆婆，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看在您的孙女我已经人到中年的份上 看在您的女儿老年痴呆症已经七八年了 以后您嫩不能减少来探望我们的次数 您能不能不要经常让我看见您织补衣衫 忙碌不休的身影 婆婆，我最后还想补充一句 今天我上班 很忙很忙 不能去您的坟头插上那束勿忘我 她暂时由我保存 您喜欢的话 可以随时随地来 取走她 2016年11月17日 《问屈原》 走在不足五百米的成都陕西街 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通知后天送冰箱 一个是晓霞姐咽了气 之所以用这么平静的语言讲述 两件事 无非是想说明 这两件事上礼拜都已知道 冰箱本周送 晓霞姐在重症监护室 晓霞姐今年五十八 做了两次脑瘤手术 医生告诉家属 她再也不用做 第三次手术 走在成都陕西街上 我胳肢窝夹着菖蒲陈艾 手里拎着一串粽子 传说这三样东西 都跟祭祀有关 这么一想 奇了怪了 我的眼泪 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 哗啦啦 落下来 可是 我必须声明 以上情景纯属不小心 跟晓霞姐无关 跟端午节有关 汨罗江上的屈原啊 我想问问你 是不是唯有血色苍茫的六月 才配得上我们 决堤的 泪水 2016年6月8日 《今天，后天》 今天，我只想静默 用回忆将经年的心事 一遍遍梳理 想想那件事 想想那个画面 想想远去的他 想想经年后的我与你 今天，我要将一束勿忘我 插在花瓶中 与他说话 与他絮絮叨叨 与他一起在我的房间里对望 今天，我不说话 我把封口胶粘在嘴上 不 说 话 从今天到明天 从明天到后天 从后天到大后天 突然想起一部电影《后天》 今天过后的后天 竟然如此 不堪一击啊！ 2016年6月4日 《路人甲》 在我看来 这不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当我经过成都市锦兴路56号的时候 我更加确信我的感觉没错 我看见这里挂着这么一块牌子： 四川省委省政府人民来访接待室 还看见门口站立着荷枪实弹的警察 以及全副武装来回走动的特警 我还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 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 旁边站着一位八九岁的男孩 手里举着一张墨写的纸： 冤枉！恶霸村长打死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人民 我只知道我有点冷 因此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像路人甲一样 悄然前行 2016年3月15日 《试衣服》 我从柜子里 翻出很多衣裤 搭配。 红衣服衬白褂子 白衣服搭黑裤子 紫衫子配黄裤子 啧啧，那个乐呀 一只蝴蝶蹿出窗外 2016年5月9日 《桃花》 按捺了整整一冬 重新抖擞起精神 我要让这抹红 红遍整个山头 你该知道 这满山的绯红 其实是我 用心再和着血 捂了整整一季的期许 在我以温温柔柔的姿态 投入你目光的时候 我 已经作好了 葬身泥土的准备 《逃跑》 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一块交流 比如音乐 比如电视 比如昨天某人中了彩票 比如今天我刚丢了钱包 有些情节 是应该快速遗忘的 如同遗忘 该遗忘的过去 如同 弃之不理 好久没见过雪了 纯粹的雪 昨天下起了雪 ——雨夹雪 不是那种纯意义上的雪 我 笑不出来 一些温暖的思想 此时在被窝里才刚刚孕育成雏形 雨夹了雪又把它打了个趔趄 重重的趔趄 雪被雨包裹着 没有了思想 又随了雨仓皇逃跑 在寒风中瑟瑟伫立的 不是我 是空虚的 城市外壳 《另一种声音》 每天 伐倒日子一片片 串起一个个单调乏味的点 在今天重复昨天 每天 电话铃声的每一次颤动 都让人惶恐不安 怕错失一次虚拟已久的等待 看时间的影子 在窗户上探头 一副欲语还休 想象旧日的脸 已是风尘中另一张嬗变的面孔 让回忆锢锁住那段时空 曾经的风情万种 至今蔓延着心跳和神秘 不愿重续那段缘 冀望缘的枝桠 延伸在思想的另一端 灵魂与灵魂的对话 是每天必做的实验课题 断层深处 有另一种声音 在撕扯 在呐喊 《寻人启事》 打开手机新闻 一个标题赫然在目： 央企监事会主席时希平落水失踪 俺忍不住嘿嘿一笑： 这年头的马甲花样繁多 俺如今有幸又得见一个新马甲 落水失踪！ 据悉58岁的副部级官员时希平 9月13日左右 在湖北休假时落水失踪 至今下落不明。 俺是草民 俺没啥本事 可俺会写寻人启事 为此俺郑重写下以下文字 时希平，男，58岁，央企监事会主席 9月13日左右落水失踪 有知其下落者 速与纪律检查委员会联系 2015年9月19日 《众生相》 这个时候 适合发呆 沉思 更适合 观看众生相 会场里七七八八坐了 百十号人 嗑瓜子 喝茶 玩手机 聊天 相互有关 又 相互无关 只为等待最精彩的单元 ——主持人宣布： 会议结束！ ————诗歌随笔一篇 我看诗歌 小琼 对于诗歌，迄今为止，我没有深入的理论分析以及探讨，不过在我看来，诗歌于我而言，更是一种情结，一种10岁左右开始阅读现代诗之后接踵而至的情结，一种今生今世再也离不开的浓浓情愫。 读白朗宁夫人的《我怎样爱你》，当读到“我用我灵魂所能达到的极限来爱你……我爱你，是日光和烛焰下最基本的需要”这样的诗句时，我被深深打动了，感染了，我的泪水紧随这样深情优美的诗句爬满脸颊。读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当中的“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时，我得到了与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同样的效果，知道未来的路虽然坎坷，然而只要坚持不已，终将抵达终点。从泰戈尔的《飞鸟集》“你看不见你的真相，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影子”里，我读出了虚无及哲学的味道。从普希金的《致西伯利亚的囚徒》“沉重的枷锁会掉下/阴暗的牢狱就会覆亡/自由会在门口欢欣迎接你们/弟兄们会把利剑送到你们手上”时，我读到了反抗与自由的力量。 读了七八年诗歌之后，终于在17岁的时候，开始尝试写诗。不过由于深受抒情诗朦胧诗的影响，那时候的诗作此时此刻看来，确实幼稚肤浅得很，也主要围绕着情感而写，属于典型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三十岁一过，便有一种“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之感，写出来的作品自然而然不再悲秋，反而自说自话，讪讪地自找台阶下。 现在，由于快餐节奏，我的阅读基本上属于快餐式阅读，大量的时间用在杂七杂八的事务上，阅读时间也大为缩短。然而由于与生俱来的诗歌情结，我依然会忙中偷闲地进行诗歌阅读，不过却多了更多挑剔与选择。近几年，比较喜欢阅读短小、精悍、干练且意味悠长的一些诗人的作品，譬如在阅读四川诗人秦风的短短的十一行诗作《索德格朗》——索德格朗这名字爽口/我喜欢/今天周六/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管干什么/嘴里都索德格朗/老婆说/你有病啊/我说/是有病/索德格朗——时，在我忍俊不住“哈哈”笑出声之后，我一方面惊叹于诗人天马行空、信马由缰的丰富的想象力——索德格朗是芬兰著名的瑞典语女诗人。可是此时此刻作者嘴里的“索德格朗”，显而易见，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专属代名词了，而是一种诗人个人情绪的宣泄与释放。身为四川人我知道，当一个四川人面对扑面而至、无所不在的压力包围时，不免会用一句口语化的四川方言发泄出来，比如“格老子”、“龟儿子”等等。可是这样粗鄙的话若放在只有两三个人的家庭里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些不雅不妥；终于，诗人像发现火星人般发现了一个替代词汇“索德格朗”后，如获至宝——周六，在家里，踱来踱去，反反复复叨叨的只有四个字：索德格朗。更“滑稽可笑”的场景紧接着发生——老婆说/你有病啊/我说/是有病/索德格朗。这首诗从“索德格朗”开始，到“索德格朗”结束，其间的语境、意境和酸甜苦辣咸唯有作者知道、读者知道。之所以以秦风的这首诗举例，无非想借此告诉观者一个我的诗歌阅读观欣赏观——短小，精悍，言简意赅，余味袅袅。在这一点上，秦风做到了。 此外，80后诗人走召的看似不是诗的诗作《保证书》——市纪委：关于周×一事我保证如下：1、退还其工作调动金10万元/2、为其安排好工作，不再性侵和骚扰该女/3、今后，认真践行“八荣八耻”，永葆共产党人的先进性/特此保证/保证人：河南××市信访局党委书记、局长张××/2012年8月10日——用一种具有反叛性、探索性、嘲讽性的诗写方式，将中国官场的生态环境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此诗作，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它不是诗歌，甚至比口水话还不如。可是我想告诉读者，它是诗歌，是一种充分彰显先锋性、探索性、反叛性、思想性的诗歌。窃以为，当诗歌缺乏了反叛性、探索性、先锋性、思想性之后，所谓的诗歌，跟街头巷尾的“流莺”无异，可以是任何人拿来拼拼凑凑、伪装学问的道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断然宣布：诗歌，已经死亡！ 四川女诗人可可西的《春天词》令人惊奇叹服——鲶鱼在浅水交配/野鸭就要飞走/忧伤的芥草奔过内心/阳光操山坡上的马群/操那些河流，树枝/我想和你在树下做爱/因为春天多么寂寥。如此大胆新异的诗句，一改以往可可西的内敛与紧张，简单而明朗且艳丽的句子，不仅第一时间抓住了读者的眼球，也重重地撞击到了读者的心扉。因为春天，确实是无数生灵生机勃勃的象征，也确实是每个人共同期待的季节。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通，归根结底，我想用一句简明扼要的话作为本文的归纳总结：快乐时，你可以用诗歌去表现；悲伤时，你也可以用诗歌去表现；看不到明天与前景时，你依然可以用诗歌去表现。诗歌，既是现实与历史的记录，也是虚幻与理想的载体。我的诗歌，早已在彼此结识的那一刻，成为我此生不离不弃的亲密爱人。 2016年12月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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