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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敏作品 | 童年,姥姥陪我度过

 梅雨墨香 2020-08-20

在我有声有色的风景里,把自己交给自然,交给山谷,交给河流。我喜欢这样的节奏,不刻意自己,任生命的河流适意地飘向远方。风来袭,我在云里刻下永远。流动的相思融进我无言的素描里,存放于我深爱的文字,慢慢孕育出新的生命。这样的多愁善感或许不是性格,是因为对姥姥的思念,还有姥姥陪我度过的童年。

初秋,空气在喘息,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陈旧,唯独一颗心总是激扬跳动,我那远方的挂牵,您是否安好?是否每天还独自悄然悲泣……

暮秋,飞扬的思绪一如既往地驿动,最美的黄昏下起了小雨,闹市只有细雨洗刷墙体,灰蒙蒙……闻到风吹来尘土的味道,分明是姥姥家乡最熟悉最本真最纯粹的气息。原来,姥姥一直伴我左右,陪伴在我的世界,用质朴的灵魂度过这善念一生。

姥姥,故乡。那口井,田间的玫瑰花,还有我的小猫咪,我童年的记忆,曾赋予我多少甜蜜的幻想!只是,哥哥的笛声,姐姐的长辫,还有村头的那口井都已远去。

在一个冷秋,回到阔别三十载的村庄,美丽如画的家乡看不出儿时的模样,那曾经的破砖烂瓦,断壁土墙已不复存在,土坯房已成别墅,架子车已变轿车,那头水牛早已老去。还有许多扯心牵挂的人,都融在我所有的思绪中。“你是谁家的亲戚呢?”这是儿时伙伴对我的问话。经过若干年的离别后回到家乡,容颜已改,不复往昔。“我是敏儿呀!”我笑着作答。一时间,那种惊奇眼神似乎有些迟疑,瞪大双眼还有张开的嘴巴似乎不敢相信。是的,眼前,已不再是赤膊光脚在田间奔跑的儿时毛丫头,也不是端着碗从村子这头走到那头的黑妞,更不是见狗就站立傻哭的小姑娘。儿时伙伴已霜染黑发,满脸皱纹,略显老态。顿时,握住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拉着亲人的手,说说家乡话,心理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和感动……

此刻,好想,让时光慢些走,把他们牢牢存放记忆,再好好端详。好想,放弃曾经的梦想,放弃远方,永远陪伴在家乡。我想,一座城,一座山,如果让我选择爱,我仍然选择爱山,这里埋藏着我最爱的至亲。

姥姥,就在那座山上,这个冷秋让我感觉有些寒意。姥姥,好像拄着拐杖,站在山头,她的小脚总是缠着又长又黑的裹布,如同儿时远远的望着我回家,山丘上,那身影早已随风飘远,轻轻地飞向云端,那种相思随着岁月愈加强烈……对她长久的思念无法搁浅。

姥姥是个烈性女人,小脚,豁达,刚毅。

我是家中的老幺,如今想来,我得到的宠爱胜过哥哥姐姐,那个时候,只有姥姥的时代,唯有姥姥,于是姥姥也就成了我的“妈妈”,可是,我却从未见过那个男人——父亲。

姥姥喜欢给我讲她的经历,于是,我若有若无的总感觉她的唠叨。她说:小时家里穷,十几岁就参加红军抗日,她是后方人员,专给红军做鞋送鞋。有时,讲到兴奋处,她掀起裤腿,让我看她被子弹击中留下痕迹的双腿。当年,子弹的撕咬留下抹不去的痕迹,在积久的岁月里,经过姥姥自身的修复,伤口已经平复,那块发亮的疤痕与姥姥皮肤一样白皙。我想,如果不是双目失明,姥姥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姥姥说:1934年11月,红军撤离鄂豫皖,由于自己是小脚女人,无法正常行军被留了下来,也是十几岁的年龄,被卖给一个已经有个男孩,死了老婆的姥爷。

姥姥还说:你姥爷大我12岁,是个木匠。顿了一下,姥姥转过话头轻叹一声说,至少在村子里,那时候家庭条件还好,有点零用钱。后来,信阳闹荒饥,姥爷的儿子以及两个孙子都被饿死……

姥姥的故乡在哪里?她没说。可她有时候会怔怔地念叨,不知道自己妈妈是否还活着,娘家人到底在哪里?这样的时候,她的眉宇间有着一丝悲伤。后来,就这样有了我的妈妈,姥姥没有讲下去,只是转身摸着墙壁去厨房做饭了。我知道,此刻,她正在思念家乡的亲人。而现今,再也没有机会来修补时间去听她的故事了。

舅舅去世后,妈妈便成了老大,也是最受宠的一个,集读书娇惯于一身的妈妈后来当了老师,与一位同村的老师结婚,也就是我的父亲。造化弄人,就在我出生不久父亲便离开人世,从此,便跟随姥姥度过我本应欢乐却是个孤独的童年。

在农村,姥姥喂了一群鹅,整天在院子里“嘎嘎嘎——”高傲地仰着脖子游荡,叫个不停。我总是依偎在姥姥的衣襟里,尽管如此还是免不了被大鹅的追赶,害怕极了。有时,姥姥心情不错,会喊着我用煮熟的南瓜来给大鹅改善生活,这个时候我会开开心心地跟在姥姥后面,屁颠屁颠儿地跑来跑去!

那个时候,由于全家是商品粮,没有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田地里长出庄稼,却没有自己的份儿,心里很不是味儿。在我们家后山不远处有大片的稻田,有的稻田里种上豌豆,在豌豆又肥又大的时候,我会跟在姐姐后面去偷了一点回来,在灶台上烤得焦黄喷香。吃着豌豆,那蹑手蹑脚、担惊受怕的狼狈相早被风吹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姥姥走了过来,她站在一旁静静地沉默不语,虽然她双目失明,但她知晓这一切,她是在用自己的沉默告诫我们,不可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与姐姐面面相觑。我们小声地说知错了,姥姥虽然还是没有作声,可她一脸的祥容告诉我,她已经感到欣慰。

 

麦收季节,我会在地里捡回别人遗落的麦穗带回家让姥姥烤焦,然后用鞋底去搓搓它们,搓到麦粒从麦穗里蹦出来,然后放到嘴里连尘土和鞋子的臭味一同吃下,那是童年的美味。至今想起,还是很怀念那种香喷喷的味道。

在农村,过年杀猪是个喜庆事儿,无论谁家杀猪都是全村的节日,大锅炖肉挨家挨户邀请大吃一顿。我总是成为受邀对象,也总免不了偷偷把一块肉装进口袋,带回给姥姥吃。我风一样地刮回屋子,没等姥姥反应过来,肉已经塞到姥姥嘴里。姥姥仰着头笑了,随后她便习惯性的用手摸摸我的小脸!

姥姥的村庄与村里人一样,淳朴美丽,夏天姥姥总是摇着蒲扇为我驱蚊赶虫,坐在池塘边听那些老乡们讲着鬼故事,我却在姥姥的怀里安心睡去。姥姥疼我,从出生的那天起捧着我,一捧就捧到上学的年龄。

随着年龄增长,我也跟着妈妈来到县城,开始求学生涯。离开姥姥总有些不舍,但也时常会挤着公交车回乡去看望姥姥,兜里攒的两毛钱总是要买些糖果带给姥姥。忘不了姥姥接过糖果的开心,虽然那些糖果最终还是回到我的嘴里,姥姥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到省城上学,姥姥年岁已高,身体不再硬朗,被窝再也没有像我小时候那么温暖。每逢寒假,天气寒冷,我执意要陪姥姥睡,姥姥开心地满口答应,那种开心如同一个小孩子。她赶紧用手扫扫床单,摸摸被子,摸摸枕头,整理起来。其实,我只想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用我的身躯像儿时姥姥对我一样替姥姥暖一次被窝。儿时,姥姥总是把我裹在怀里怕我冻着,每每想到这些,泪水总是多情。姥姥真的老了,离我们越来越远,心里总是忆起儿时,我害怕姥姥的离去,害怕失去姥姥给予的那份爱,泪水还是湿了眼眶。那一夜,姥姥还是像我儿时一样,习惯性地抱着我的双脚放在她的怀里,而我却一直没有暖热姥姥的被窝。

又是一个冬季,接到哥哥的电话,姥姥去世了,然而,姥姥下葬那天,我没有送她最后一程,这是我永生的遗憾和内疚。

时隔多年,一个清明节,蒙蒙细雨,我决定带着孩子去给姥姥烧纸,那是与姥姥多年后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坟头长满杂草,我用衣袖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姥姥就躺在里面,我控制自己的悲伤,待哥哥姐姐走远。姥姥,我回来看你来啦!泪水再也无法控制,跪倒在姥姥坟前,我不再压抑对姥姥多年的思念,也对姥姥有无尽的愧疚!

姥姥去世十几年里,每每夜深人静时,常常想起。儿时的一幕幕依然清晰,姥姥的温暖陪伴,让我孤独的童年不那么孤单,难忘双目失明的姥姥为我包的包子,吃起来是那么地津津有味;难忘姥姥为我摸索着用热水为我冻伤化脓的脚仔细清洗的情景;更难忘姥姥为我摇扇驱蚊的炎炎夏日和我对姥姥的依恋;难忘陪着姥姥去讨要她老红军补贴站在乡政府门口大哭的场面;难忘姥姥摸着我的小脸常常夸我长的好看时那飘飘然的感觉……

山村依旧美丽。姥姥住在山上,她就是一座山,有她在,我的童年就在;有她在,山村就是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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