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秦淮河特别美。 两岸灯火映在河上,游船划开河面喧嚣的影子,千百年的故事好像沿着划痕,跟着灯光,慢慢就会飘过来。 我和叶柒坐在河边的酒家喝酒,风有点凉,但是很舒服,吹到脸上像轻柔的吻一样。 叶柒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面闪着光。 她问我:“许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说树会不会成精啊”。 “嘿嘿”我笑了笑掩饰了一下尴尬。 这我没法回答她,我哪知道能不能? 但是好在她也没想让我回答。“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我老家在乡下,房子都是自己盖的。 门口有两个大槐树,很高很高,有多高呢。你知道架电线的杆子吧。比杆子都高。小的时候我们爬上去摘槐花吃。 家里的院子里面有一个比房子还高的枣树,我小时候就跟姐姐一起在房顶吃枣。有次我从屋顶掉下来,幸亏枣树的枝挡了一下,要不你肯定见不到我了。 前几年城市规划,我们家要拆迁。正常拆迁能分四套房子,但是拆迁队不给那么多,就给一套。我们家就不搬,等着再协商。但是没结果。 后来来了一群小混混,我们家前屋是卖杂货的小商店,他们就拿着棍子什么的把柜台全砸了。在他们走的时候,其中一个槐树不知怎么就倒了,把这些人给砸伤了。当时邻里邻居的都出来要跟他们打架,他们边跑边说我们家提前把树砍了,是故意伤害罪,要对他们负责。 第二天拆迁队的人来了,说门口的树属于违法建筑,带人要把第二颗槐树给砍了。砍到一半的时候,第二颗树又把人给咋了。这次四五个人都骨折了。 后来我就回南京了。 之后不久,我做了一个梦。 梦太遥远了,我就只能记得周边都是白茫茫的,我把头枕在一个长头发女孩的腿上,她慢慢的理我的头发。我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子,我也不认识她。 但是我就是觉得那种感觉特别熟悉。我觉得自己快要醒了的时候,就在梦里问她,你要走么。 她不说话。 我就觉得她要是不见了,我就再也见不着了。 我就特别着急,特别着急,我感觉我使了好大的劲儿,想跟她说让她别走。但是我还是看不清,我感觉她对我摆了摆手,那个意思就是再见了什么的。我就特害怕,一害怕就醒了。 醒来之后在地铁上接到我妈的电话。 我妈说前天拆迁队开着铲车来家里砸房子,枣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倒了,把铲车给砸了,司机砸成重伤。隔天拆迁队的领导就把四套房子的合同带来了,说什么都好商量,抓紧时间搬迁。 我明白叶柒的意思,她觉得三棵树保护了她的家,她觉得梦里是树在跟她道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她,也无法理解被树保护是什么滋味。我只能说:别难过了。 “我很想她们。”叶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起了雾。 “我希望她们能变得好”,她抿了抿嘴,“有个好归宿”。 “一定会的”。 嗯,一定会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