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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水湖畔 昨天晚上，接到来自故乡的高中同学陈绪文热情洋溢的电话，盛情邀请我回故乡去聚一聚。其实无论是在校还是毕业后，我们一直很少联系。这次他打来电话，其实是转达一位恩师的心意。这位恩师是我高一的语文老师，董宜域先生，一位很有个性的先生。董老师教我还不到一年，那时候他好像刚从师专毕业分到我们学校，是临时顶替语文老师王能政先生的。刚开学没多久，王能政先生就因病住院了。大概是因为董老师课讲得好，所以一个月后王能政先生痊愈出院，并没有回来换下董老师，而是安排到别的班级去了，董老师一直将我们高一带完。 董老师一口地道的阳新乡村方言，与我听惯的城关话差别很大，听起来很别扭。不仅如此，一个大男人，还长了一个小个子，满口大暴牙，拿现在的话说，长得有点磕碜。董老师虽然其貌不扬，但他讲课很有特色，每节课都讲得抑扬顿挫，神采飞扬，手舞足蹈，激情饱满，当然，有时也不免唾沫横飞，但很能调动大家的情绪。大概是感觉他也大不了我们几岁，而且还是临时代课老师，所以竟然对他少了一些像其他老师那般的敬畏。和我同桌的另一位城关女生熊显娥也有点小调皮，我俩总爱在下面偷学董老师古怪的乡村方言，以及他滑稽的神态、动作，经常躲在下面窃笑。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候纯粹是拿无聊当有趣，实在幼稚得很。 记得有一天早自习，我带了刚向表哥借来的《聊斋故事》到教室偷看，正当我为书里的侠义狐仙们如痴如醉疏于防范之时，一个人突然抽走了我手上的书，是董老师！他不怀好意地朝我阴笑两下，不由分说地没收了我的书。想到我平时对他的不友好，我猜想这次他一定会借机整我，因此心中很有些紧张。但此书原是我表哥的女朋友送给他的爱情信物，借书的时候，表哥就一再叮嘱我，千万别给他弄丢了，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找他索回。 心神不定地等下了早自习，我忐忑不安地跟在董老师身后，讪讪地叫了一声：“董老师！” “嗯～”董老师应了一声，用慢慢上扬的声调，同时将那口暴牙的嘴巴下劲一抿，眉毛一扬：“怎么，想要回书？” 看到他那滑稽的样子，我胆量陡增，毫无商量余地：“是，我一定要！” “还一定要？”董老师满脸的疑惑：“凭什么？你违犯课堂纪律偷看课外书，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我继续胡搅蛮缠：“我没理直气壮，但书你一定要还我！” 见我如此坚决，董老师来了个缓兵之计：“好吧，既然这样，你今天放学后写个检讨交到我宿舍来，让我知道我必须要还书的理由。如果理由充分，我就还你！” 我心一宽，仿佛看到了希望：“好，那一言为定！” 午休时，我在教室里认真炮制了一封《检讨书》，将如何向表哥软磨硬泡才借得此书，以及未来表嫂从哪里艰难购得此书并如何赠给表哥等情况一五一十详细告知，并将表哥和未来表嫂的爱情故事着力渲染一番，最后还将丢失此书的后果写得非常非常严重，说它一定会断送掉一对热恋情侣的爱情，其破坏力和杀伤力将如何巨大等等，写得是情真意切，催人泪下。待我将这篇洋洋洒洒逾千言的检讨书交给董老师，他默默看过之后，又挑着眉毛，坏坏地笑着问我：“万红英同学，你这是检讨书呢，还是爱情小说？”看着他一脸的坏笑，我豁出去了，准备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管它是什么，请您看在一对年轻人纯洁的爱情份上，将书还我好吗？”看到我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董老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将书递给我说：“好吧，算你有理，拿回去吧！只是以后别在上课的时候看了。——我也看完了。”我懵了，有点不敢相信，才一个回合，他这么轻易地就将书还了我！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们年轻的董老师也很可爱！ 一晃三十六年过去，昔日最年轻的董老师如今已是那所县立第一中学的书记，身份显赫，大权在握了。毕业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想不到他会托家里的学生打电话来请我们回去聚会。从1981年开始从教，整整三十六年光阴，董老师早已桃李遍天下，不说别的，光得意门生就不知道有多少。我自然是绝对算不上他的得意门生的，但他竟然在数以千计的学生中能够记起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不能不令我感怀和感动！ 难道是那封爱情小说式的“检讨书”，令他不能忘怀？ ——谨以此文献给2017年教师节  作者简介：万红英，荆楚女子，网名沧海一笑、咸宁桂花。某银行职员，现居香城泉都。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向阳湖文化研究会理事，咸宁市女作家协会副主席。2009年出版散文集《故乡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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