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陆水恋歌||梅赞：默契

九天揽月v6ruyz 2020-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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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好！

我们单位是县城的一个小机关，没有显赫的地位，也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但我们的机关食堂可热闹了，经常门庭若市，可称之县城一绝。不仅是上至省城的头头脑脑们光顾后说好，而且是下至村里的村官们吃了后也直呼过瘾。

听到一些赞誉后，我却纳闷得很，因为大学毕业刚分到机关，是一人饱全家不饿的角色，平日里,除了出差或过年过节，几乎都在机关食堂蹭饭，却确实没有发现机关食堂有什么过人之处。不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么？也许有客餐时，那些菜肴和我们平常吃的不一样吧？

一日，我在办公室里接到省城上级单位的电话，说厅长几月几日要来我们单位检查工作。我做好记录后，迅速给单位“一把手”作了汇报。“一把手”非常重视，亲自挂帅，专门成立了接待工作专班，专班下面又设有若干小组，我有幸忝列秘书组的成员。领导经常说，接待就是生产力，而且是重要的生产力，要求我们接待工作专班的所有成员都要把这次接待工作当作一件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来对待，责任重大，使命光荣。在领导的鼓动下，大家都感到很兴奋，像我这样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更是特别的兴奋。除了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外，我还有一个小秘密，就是要通过参加这次接待，把食堂好评如潮的奥妙搞清楚。

接下来的接待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我们的前期准备工作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分在秘书组，也就是在工作汇报上下下功夫，一个汇报至少改了不下上十遍。机关里的工作本来就不那么起眼，琐碎而零乱，只能在文字上做做游戏，做得好的地方我们这些笔杆子很容易地来点锦上添花；不太好的地方，便多用几个虽然…但是，能遮则掩，不能遮掩的就绕过去。最后，我发现，能用上的漂亮词都用上了，汇报材料绝对是一流的，在“一把手”那里很容易地“OK”。

文字之外，我最热衷去的地方，仍然是机关食堂。几次跑到食堂，并没有发现什么两样，除了卫生比平日强些外，其他的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据说机关食堂是“一把手”亲自督阵，这次安排的菜谱，只有厨师和“一把手”知道外，其他人一概不知。事实也确实如此，本来来客都应是办公室接待的，多少标准的菜，什么人作陪，都由办公室来安排。但少数贵客，办公室是插不上手的，都由“一把手”和食堂的师傅单线接触。而且传得神的是，厨师和“一把手”之间还有一种默契，那就是接待来客并不都要由“一把手”具体说什么，厨师只要从“一把手”的一个暗示或通过他的肢体语言就能把客人服侍得熨贴。但我至今不知这种默契是什么？

厅长如期而至，场面特大，县里四大家的正副职和他们的秘书们都来了，尤其是还有一批村官们也被厅长请来了，调研汇报会取得圆满成功，厅长非常满意。会后，照例是在食堂进餐。

今天人多，分成了三大桌，厅长和县里的官员及我们单位的头一桌，秘书们和我们单位的副职们一桌，村官们一桌。进入机关食堂后，我们这等啰喽们是只够端菜的份，我窃喜：“妈的，我看今天做了什么山珍海味，能讨得这帮爷们的欢欣！”

……

“南瓜尖”

“苦苦菜”

“榆树叶”

……妈呀！我傻了眼，这也能做菜？全是我们乡村喂猪的原料哇！当我端着这一盘盘喂猪的原料做成的菜上厅长他们的餐桌时，发现他们谈笑风生，杯觞交错，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好菜，好菜，在城里哪里吃得倒这玩意儿！”我却闹不太明白，喝的是五粮液，就着吃乡下人现在都不吃的菜，还这么高兴，不知是那根神经出了毛病。

再看县里那些秘书和村官们桌上的菜，全然与省里客人的不同，基尾虾、圣子、花蟹、乌龟……全是时髦的菜，喝的酒当然是一样的。他们吃喝得高兴还有些道理。省里那些人也……？我直摇头，还是没有弄懂其中的奥妙来。

等厅长和县里的陪客们吃饱喝足了，一个个红光满面散场离去后，我们一干人才开始吃，也许是厨师们高兴，也许是多喝了几杯，我问他们：“为什么一起来的客人，不上同样的菜，而省里客人吃的是现在乡下人都不吃的菜，他们却一样高兴？”一位厨师醉醺醺的说：“这你就不懂了，省里的大官们什么没吃过？你看他们个个象怀了崽似的，一肚子油，吃些苦苦菜，不是正好拖油吗？而县里的那些秘书和村官们，平时吃的档次就要差多了，你不给他好的吃，他能高兴吗？”

哦，原来如此，看似简单的道理，却蕴藏着丰富的内容，莫小瞧了这些文墨不多的厨师们。我又问：“都说我们食堂好，好在哪里呢？每次重要客人来，都是单位‘一把手’亲自安排，他给你们说了什么？”又一位厨师抢着说：“这还要他说？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很简单啦，来什么样的客，就用什么样的方式打发。你只要看到咱们的‘头’陪着客人，他走在前面，说明客人至少不比他的官大，这样我们就做大鱼大肉上高度大曲；如果咱们的‘头’陪着客人，他走在后面或旁边，点头哈腰的，说明大官来了，我们就上野菜让他们喝高档大曲或低度红酒。这不，结果是他们一样高兴，就这么轻轻搞掂哟！”

……我终于明白机关食堂待客的奥秘和“一把手”与厨师间的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