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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9月03日 总第234期  那天晚上，月光很好。我把班主任关在门外，看了大半个晚上的月光。 那时候，班主任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帅哥，那天晚上，他出去泡姑娘，而且是骑着他的红旗牌自行车，到一个离学校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去。虽然他没告诉我，但是我知道。 那个被他泡过的姑娘，后来成为我的师娘。不过很遗憾，在她成为班主任夫人的时候，班主任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所以，师娘是我自己叫的，其实呢，她不是。 班主任的备课本上，封面是他手绘的一颗红星，用的红墨水。下面用黑墨水写一行美术体大字：“忠诚党的教育事业。” 班主任“忠诚教育事业”的方式之一，就是把我弄他身边陪睡。班主任没有娈童癖，也没有猥亵癖。我前面说了，他那时候教学之余，正热泡一个外公社的姑娘呢。他把我弄他身边陪睡，主要是方便随时随地给我上小课，辅导我。当然，不收钱。而且，班主任跟我家没亲戚。更甚者，我学习用的本子、资料，有时候还是他给我准备的——我家穷，买不起！ 我是全班最有希望的学生。也是全班家里最穷的学生。 那时候，已经临近小升初大会考。全公社只有一所重点初中，十几个大队的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上公社初中的名额。班主任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那天晚上，班主任把我反锁在屋里，骑着车子就走了。我手里有钥匙，如果我想出去，就从门缝里伸出手打开锁。那种老式木门的老式铁疙瘩锁，是锁在两个门环上的。班主任锁门，是因为那段时间快收麦子了，山林里的狼常常在月光郎照的夜晚出来会餐。我二舅就是在月亮地里看护麦子的时候睡着了，被狼叼走的。当然，后来被救回来了，头上留下一块伤疤，毕生红光明亮，不长毛。也奇怪，那时候，被狼咬伤的人，也不得狂犬病！ 班主任走了，我也不想学习了。躺在床上看月亮。月光从窗格子照射进来，特别美。村子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四周宁静极了。我能听见山林里鸟鸣婉转，那声音在月亮地里啁啾多情，跟往日不同。青蛙也不可着嗓子聒噪，而是识趣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呱，呱呱，像是月光曲的点缀。我看着月亮听着天籁，迷迷糊糊地就想入睡。 我睡觉从来不闩门，何况，那天的门班主任从外面锁着呢！可是鬼使神差，我居然在睡意朦胧之中，踩着月光走过去，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我没脱衣服，就躺在班主任的床上睡着了。睡梦中，班主任给我们出了一道非常复杂的繁分数化简题，然后我就在梦里开始做题。 读过书且数学不菜的同学们都知道，小学阶段，复杂的繁分数化简是一个挑战。我说的是复杂的繁分数，就是上面一个“宝塔”，下面一个“宝塔”，“宝塔”里面还有带分数的那种。那天晚上在睡梦里，我就在做着把“宝塔”瓦解成瓦砾的工作。据班主任后来的描述——他在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在班上讲了——我在睡梦中嘴里一直说着解题步骤，而且唠叨着“分子除以分母就可以了！好的，下一步，继续分子除以分母……”然后就是具体的多少除以多少等于多少，最后，大概是化简到要出结果了，我实在憋不住了，被尿憋醒了。 醒了的时候，屋里黑洞洞的。月光不知道啥时候溜走了。我摸摸头脸，满满的都是汗水。这时候我听见班主任愤怒而低沉地在门外喊叫我的名字。他愤怒，但不大声。他也怕社员知道他夜里外出泡姑娘哎！ 我摸索着下床。摸索着走过去。摸索着开门。 门开了，一股夜风猛扑进来，我打了一个冷颤。睁眼看，月光已经跑到远远的山那边，淡薄的光在林梢朦胧。班主任站在我面前，我感到他也出汗了。 他看看我，指了指门外的枣树。 我跨出门槛，站在枣树下撒尿。班主任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完了，他又看着我进屋。他跟着进屋。闩门。睡觉。一夜无话。 结果第二天上课，他就把我树成了刻苦学习、梦中不忘做题的榜样——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梦里说了些啥？ 不过，我没给他丢脸。那一年全公社会考，我是我们大队参加考试的两百多考生中，唯一考上公社重点初中的应届生。其他几个，不是五年级读了三年，就是三年级读了两年，或者四年级读了三年这样的。我站在他们身边都不敢和他们说话，因为，他们比我大太多了！ …… 今天，我又说梦话了…… 今天，我又说梦话了，是在家里。 早起，老伴问我：你准备啥时候回老家呀？ 我说我没打算回去啊！ 她说，奶奶给你说的，老家的老宅子烟囱里藏着一坛子银元，你不回去挖出来？ 我说胡扯！奶奶死了五十多年了，早变成神仙保佑你脸上少点褶子呢，还奶奶说…… 她看着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芦同志，我可得严肃地告诉你，昨天晚上，不，今天凌晨三时许，你自己在梦中清楚地说，老家烟囱里藏着一坛子银元，是祖上留下来的。祖上把银元藏在烟囱里，是防刀客抢劫的。这是奶奶悄悄跟我说的，不能告诉别人！” 有这事？我疑疑惑惑地看着她的老脸，自己却一脸茫然。 请点击标题 欣赏芦岸苇的作品 1、黄河大放生 2、佛从西天来 3、河两岸是生命之树 4、鲁迅的尴尬 5、夜孔雀 6、秋夜雨雅 8、南京，永远的痛！ 9、文学与常识 10、大雅如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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