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法下功夫到老米的程度，没有不成功

文/一者

文化的传承，艺术的延续，与人是分不开的。古老的中国书法是回头看的艺术，习书以古为徒，是继承传统，历经漫长的发展、一代一代人的延续，才有了今天的书法文化和书法艺术的繁荣与昌盛。中国书法的传承必须要提到的一个人物就是米芾，一个矛盾的共同体。

中国书法自魏晋之后逐渐形成了帖学统系，纵观书法史米芾既是一个有力的承传者，又是一个颇具个性的书家。“元章作字，信所谓曲直黑白而好恶辄为之易位。”因而他是一个既有规则的守望者，又是一个破坏者，还是一个新规则的建立者，同时又是一位书画造假高手。

在中国书画史上，要说造假高手非米芾莫属，其实从学习角度分析，反倒是对米襄阳的赞美，为什么？唐孙过庭《书谱》中曾说“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临摹古人书法首先要充分揣摩，而后下笔，且做到惊人的相似，只有造型上极似程度才能学到精神内涵。米芾能够随意写出古代名家的书法作品，并能乱真，足以说明米芾集古能力已达到炉火纯青。也才有了我们今天临习的古人某些法帖可能为米芾仿本说法。

米芾画像

一、 米芾的艺术人生

米芾的书法风格特色，既源于其个人秉性，也源于其书法学习历程，还源于其所处时代的影响。

米芾一生官阶不高，仕途不顺，因此沉耽于书画，并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寄托人生。他嗜石成癖，爱砚如命，好洁异常，时作佯狂之态，论书好出惊世之语，故世有“米颠”之雅号。要想了解米芾的书法就必须了解他性格的多重性，米芾真率与矫饰、狂傲与谦卑、坦诚与自隐集于一身。他的学书历程由“集古”到“创新”，这也就是他自己所说的“壮岁未能成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是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海岳名言》)

米芾之所以被钱勰讥讽是“集字”（40岁以前尚未形成自己的风格）说明米芾的成功完全是苦练的结果，丝毫没有取巧的成分。

在米芾的“集古”阶段，受五位唐人书家的影响最深：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沈传师、段季展。米芾自七八岁开始学颜真卿，米芾后来很多圆转笔法，应该来自颜之行书。米芾对前辈书家的风格取法为自己所有，不仅有柳公权字的紧密结构，并上追欧阳询。米芾外形竦峭的体势，当来自欧、柳字。后又学习褚遂良的疏朗开阔与空灵，沈传师的宽松等。米芾大字学段季展，其“独有四面”、“刷字”也许来源于此。

在米芾学书的过程中，同朝周边有两个人对他影响至大，他就是宋四家之一苏东坡。

米芾去黄州看被贬的苏东坡时，苏东坡劝其转学晋人。米芾随寻访晋人法帖，王献之的《中秋帖》、谢安的《慰问帖》、王羲之的《王略帖》等，书法遂大有起色。他给自己的书斋取名“宝晋斋”，以示对晋人的尊崇和宝爱，就有了“草书若不入晋人格，聊徒成下品。”的说法。

二、米芾书法风格及特点

1、法度精熟而丰富

米芾书法在晚年成熟以前，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集古”的过程，对于晋唐书家乃至本朝书家，他都做过细致的模仿和探索研究，因而其笔下的技法既严谨、精熟又丰富，只不过这种精熟的笔法往往被其另类的风格面目和挥斥凌厉的气势所遮掩。

2、长于行书

虽然米芾曾自负地说：“善书者只能一体，我独四体皆备。”但他更长于行书却是事实此即黄长睿评米芾书法所谓“但能行书，正草殊不工”。现存的米芾篆隶，的确不甚工，草书也写得平平。

3、风樯阵马，沉着痛快

米芾与苏轼当年在黄州相晤时，后者对前者的书法风格有一个很恰当的概括：“风樯阵马，沉着痛快，当与钟王并行。”虽然此时米芾尚处于集字探索阶段，但即使后来改习晋人之后书风稍趋平淡，这种风格作为基调也一直贯穿于他整个创作过程并构成了后世人们对米芾书法的基本印象。

米芾《紫金研帖》局部

4、振迅天真，放笔直取

米芾曾经说：“学书贵弄翰，……振迅天真，出于意外。”所谓“天真”，即指自然的创作风格和创作状态，这和他率真的性格是相呼应的。实际上，上述米芾对蔡襄等人书法的描述就已经包含了他对造作的不满和对自然的崇尚。但要想使从传统那里刻意练习得到的技巧达到自然的状态，在米芾看来，只有在“放笔一戏空”的游戏状态才能达到“出于意外”的效果，才能完成向天真自然升华的过程，这种想法显然受了当时流行的禅宗机锋“顿悟”和“参禅”的影响。

二、米书临习要点

1、用笔锋势备全

米芾对用笔非常重视，他说：“要得笔，谓骨筋、皮肉、脂泽、风神皆全，犹如一佳士也得笔，则虽细如丝发亦圆；不得笔，虽粗如椽亦扁。”首先，所谓笔锋备全米芾认为“善书者只有一笔，而我独有四面”。从他的作品来看，其用笔既丰富而又一任自然，善于在正侧、偃仰、向背、转折、顿挫等各种复杂的运笔动作中迅捷地转换，从而形成飘逸超迈的气势、沉着痛快的风格。

其次，笔势可以简单地被理解成点画运动的倾向。所谓的笔势备全，即指的是笔锋或任何点画的运动方向可以在任何八个方向展开，点画之间也可以在任何八个方向之间互相转换，此即米芾所谓的八面出锋。

“刷”字与“振迅”用笔也密切相关。通过上面引述米芾关于“刷”字的话语可以看出，在米芾的眼里，“刷”指的既是用笔，还是章法排列。具体运笔动作来说，其速度必须是迅捷凌厉的，笔锋的提按必须是铺毫的，这样就形成东坡所谓“沉着痛快”的效果，并且这种效果最终要指向“自然”。

但如何在“刷”、“振”“迅”中求得平衡并最终走向所谓自然，还需要有一些具体的技巧。练习者首先必须有较强的运腕工夫，从而有较强的点画控制能力。其次要学会毛笔翻转及多角度运锋的方法。

第三，在快速迅捷的运笔过程中，要非常敏感而快速地找到一个发力点和适当的发力程度。这是因为，发力点在一个点画中是随着笔势的变化而左右上下随机移动和呈现的。

2.结构

书法书写不同的笔画产生不同的笔势，而不同的笔势又不断地、动态地转换成可见的字形。与锋势八面备全相关联，米芾的书法在更大的极限范围内，打破了中国汉字呈方块特点的结字模式。一方面，在八个方向上拉伸或蹙缩单字的结构，从而形成侧倾的体势。就具体的运笔方式来说，它采取的是欲左先右、欲扬先抑方法，并充分利用行书书体的连带技法，使得多变的点画锋势纳入一种有序的字形组合状态中，从而造就一种跌宕跳跃的风姿、骏快飞扬的神气，并在动态中完成点画布白的分割。

米芾《研山铭》

虽然鼓侧的体势是所有行书都普遍采用的造型方法，但具体到米芾，由于其用笔具有八面出锋的特点，这种造型方法无疑会大大超出常人所接受的度之外，“所谓曲直黑白而好恶辄为之易位”，从而使米字呈现诡魅的特点。

另一方面，由于用笔锋势的高度具有随机性特点，使得因势所成的字的造型也是在种动态的变换中得以完成的，而不能事先设定好。这恰恰是米芾书法创作中所追求的“振迅天真”的理想状态。所以米芾就说：“盖天真自然不可预想，想字形大小，不为笃论。‘人人若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却是造妙语。”

米芾的这种字形结构特点，作为练习者，首先要熟记并熟练书写其单字的造型。其次，在字帖的选择上，由于行书特别是米芾行书在用笔锋势与单字造型之间存在上述互为因果的关系，后者的形成是因势成形的结果，所以应尽量选择保持原章法面貌而不是重新割裂排列的单字本字帖，从而保留原来的上下语境关系。

第三，在临习中练习者应逐渐培养寻绎米芾不同的用笔锋势与造型的动态的逻辑关系。对出乎常理(主要对练习者来说)的字形结构要特别关注，结合上下语境分析它与笔势等因素之间的因果关系。这很类似猜谜语的游戏过程。练习者就是在这种疑惑、焦虑和获得答案的释然过程中逐渐建立自信心和对技巧的熟练把握和表现能力。

米芾《研山铭》局部

3.章法

从前面对米芾关于“刷”字的引述中可以知道，米芾是反对类似沈辽那种排字的不自然的章法的。因而米芾整体章法的布局和生成很类似于单字造型结构。在思维上我们完全可以将行、一段或数行看成一个字，在此基础上我们去分析其内部的虚实关系、开合的变化以及单字、单个笔画与这个局部整体之间的关系。以笔画中的竖画为例，米芾用笔的八面出锋不仅形成了竖画本身多变的外形，也影响了单字的造型，而且米芾很擅长利用竖画的倾斜侧、曲线变化对由上到下排列的一整行所产生的摇摆振动，从而达到造险、摇曳、虚实布白的重新分割等效果

对米芾书法的练习者来说和临习用笔时的态度相同，对米字章法的把握也不要停留在对外表的欹侧及大开大阖形式的简单模仿上。关于这其中度的把握。米芾就说过“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另外既然我们把单个字和整体章法看成是一回事，那么关于结构的临习所要注意的几点在此同样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