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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河

 济宁文学 202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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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说:“真正的道路在一根绳索上,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贴近在地面的。与其说它是供人走的,毋宁说是用来绊人的。” ——题记

拔 河

吕延梅

一条粗绳懒洋洋地躺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拦路长蛇一般,不动声色。鸟巢体育场敞开怀抱,草坪铺在中间,跑道绕四周。清爽的空气,热闹的人群,统统抱在它怀里。下午的阳光照着,草坪更绿了,跑道的红色更显得耀眼。没有风,深秋没了寒意。

绳子兀自在人们脚下蜷曲着,睡着了一般。人声鼎沸,各路人马聚集一簇,或说笑,或伸胳膊伸腿,做各式准备动作。拔河比赛,暂时让人放下一成不变的工作,聚拢来,较量一下力气。肢体成为资本,情绪是在身体之外的旁观者。我和几个同事像游兵散将,站在绿茵场的边缘上,抱着把子,看不同的人。偌大的鸟巢体育场,环形跑道四周都有拔河比赛的场地。无数小组散布在不同的场地。十一月中旬的气温是温情的,穿一件毛衣,一件外套,恰到好处。血液的温度,在即将来临的比赛之前就开始升温,体力的竞技是需要身体积蓄力量。体内每一个红细胞开始涌动,仿佛听到心脏搏动的声响,他在躁动,在自我激励,他要战斗,虽然没有谁用言语鼓励他。

绳子在近处,也在远处,无数的绳子,在不同的赛区里。又过一阵子,远处场地上号子声响起来,一群人就是一个分战场。双方使出浑身的力气,在震天的呐喊声里,节奏是致命声势浩大的队伍里,每个人热血沸腾,所有的能量化成力量,凝聚在绳子上,绳子就那么一点一点地伸缩着,在甲方与乙方之间,胆战心惊地试探着。最终有一方力不从心,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绳子松弛了,人们东倒西歪,绳子被扔在地上,两边的人开了锅。

绳子就在脚下,眼睁睁地等着我们。队友们陆陆续续赶过来,从遥远的城区开车一路狂奔而来。很快就要开场了。绳子横在中间,两边的人聚在一起,沿着绳子布局好,做好动作,像一尊尊雕像,姿态各异。绳子被拉起来,中间的红布条对着下面的白线,那就是一条楚河汉界,对立双方水火不容。没开始之前,绳子已崩得非常紧,手感生硬,如钢铁一般。当语言跳出来,还有高八度的嗓门,一度激烈,差一点擦出火焰。终究一切平息,安静下来,比赛即将开始。

绳子就在我身前,横在腰间。我双手把紧它,以柔软触碰它的坚硬无比;腿一前一后叉开,半弯;身子与地面成45°角后仰;我吸紧小腹,气压丹田;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此时,绳子越来越硬,比钢丝还硬,硌着我十指,生疼。当一些细细的麻拧成粗粗的均匀的一根绳,柔软也就变成了力量,它的承受能力是多少,无可估量。

绳子在等待着这一刻,哨声响起,小旗子在空中划过一条红色的闪电。加油声突然爆发,划破空气的清与静。手似乎还没抓紧绳索,力气还没有爆发,绳子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哗啦一下,毛糙的绳子,在我们的手掌间溜出去,迅速匍匐在地上,像一条摔死的蛇,一开始还蠕动了几下,之后被踩在脚下。对方整体摔倒在地上,像一堵墙一下子倒下去,清黑的队服,以堆积的形式摞在一起。

绳子在地上一动不动,弯曲得像一张抿着的嘴,似乎在笑我们不战而败。我们还没醒过神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输了一局。

绳子被一双脚绕过去,对方的阵营里气冲冲走过来一个人,插着腰,歪着脖子,半仰着脸,眼缝里亮出两把利剑,只刺向我们的面皮。“不兴这样坑人的,我们好几个都是当妈妈的人,摔坏腰了怎么办!”沉默,竟无言以对,身边这些高大的体育老师,平时伶牙俐齿的同事们,没说一个字。或许,突如其来的失败砸懵了头。谁愿意输呢?谁恶意让对方蹲屁股呢?这样的结局,好惭愧。

绳子在等待着,给我们翻盘的机会。交换场地再战,这次我们接受上次的教训,先做好动作,浑身使上劲,等待开始。哨声一响,开始随着加油的号子声有节奏的用力。输与赢在模棱两可之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缓了一下,绳子在颤栗中僵持着,我怀疑自己那点力气于事无补,但还是抓紧绳子,做出很用力的姿态。总之,几十秒之后,绳子才厌弃了我们,弃暗投明了。这次对方没有摔倒,她们欢呼雀跃,声浪扑面而来。我们几个同伴好安静啊,眼看着人家,愣愣地站在原地,绳子匍匐在地上,根本不顾及我们的感受。我们慢慢缓过神来,不得不接受现实的结果,你一言我一语,总结着失利的原因。

绳子一伸一缩,在地上拉着,像不情愿回家的孩子。工作人员把它一圈圈盘起来,放回器材室去。失败的结局,并没有影响情绪,或许是因为运动使人快乐吧!看到绳子,又让我想起以前的拔河比赛。2011级学生拔河比赛,我作为班主任指挥本班学生作战,比赛时,我可着嗓子喊,在我的呐喊声里,我班的男子汉们咬着牙,拼着命,拼了一场又一场,一路披荆斩棘。在三十个班级中,我们锋芒显露,拿到第三名的好成绩。我喊破了嗓子,导致咳嗽,深度咳嗽——要把肺泡咳出来才算痛快。没完没了地咳,没白每夜地咳。经常在睡梦中咳醒,咳得爱人也睡不好。不得已跑医院,一次又一次光顾医院,大把大把地吃药,不见效,又做理疗。然而,收效甚微。一直持续咳嗽了三个月,没有好转。后来,因为感冒发烧,打了五天点滴,没想到咳嗽也治好了。或许是医生没看对症吧!总之,好了,就是高兴事。我不像个病秧子,有事无事都咳个不停了。

“真正的道路在一根绳索上,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贴近在地面的。与其说它是供人走的,毋宁说是用来绊人的。”(卡夫卡)绳索是用来比赛的,它贴近在地面上,像一条路——让人走的,它屡屡把我绊倒,我又跌跌撞撞爬起来,沿着有绳索的路继续走下去。

作者简介:

吕延梅,笔名,绿叶子。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生活在孔孟之乡,中学高级语文教师。工作之余,唯喜读书写字,多年来一直从事散文创作,有多篇散文在报刊杂志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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