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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 我和华哥对面而坐。 这家茶社，专为情侣们设置了名唤两情相依的温馨茶座。开始，华哥不肯进这个茶座，说就在外间大厅吧，我不干，来都来了，还不进这么好的茶座，亏心不亏心哪？我把华哥拽了进来，选了一间非常别致的半敞开的小包间。我想，反正他不敢在这种场合推三阻四，那样会让周围的情侣们好笑的。当然，那些早我们先来的情侣们都已经进入状态了，一对对都旁若无人，谁也不会拿眼瞧一瞧我们的。 王若川呢？ 华哥屁股刚挨上凳子，就又问了他刚刚在外面问了好几遍的话。 我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想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是非常扫兴的。我从来也没有说这个王若川将来就是我的另一半，从来没有。现在更要证明，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位玩得比较好的男友，仅此而已。 我扬手招来服务小姐，浏览着她递过来的菜单。 华哥显得挺不自在的。 哇！这菜单好好诱人哦！除了五花八门的点心外，每道菜肴都有着奇特的名字。什么情同手足，其实就是鸡翅加鸡脚，什么情窦初开，其实就是油爆黄豆，什么情投意合，其实就是凉拌香芹加酱鸭头，哈哈，不胜枚举。 饮料名空前前卫，有淑女液、猛男露，煽情香饮、催情ABC、处女香奶、童男干啤等等等等。其实是什么？颇为费解。 华哥从不喝酒，我就给他点了份处女香奶，我不爱喝奶，便要了份童男干啤，华哥随我，我就蓄意。 华哥的情绪有所放开。 我们竟然谁都没有进入状态，似乎很难找到切入点。我想不外乎是彼此刚刚改了身份，心理准备不足吧。点心和饮料就这么摆在我们俩面前，不是没有胃口，而是心思重重，起码我是这样的。 我忽然发现我们所在的小包间墙上张贴着一纸顺口溜，挺有意思的，它是这样写的：假如我是狐狸，你是猎人，你是不是追我？假如我是茶叶，你是开水，你是不是泡我？假如我是骏马，你是骑手，你是不是骑我？假如我是钞票，你是存折，你是不是取（娶）我？ 这顺口溜，虽然很俗，但很有趣，此时此地，还别有一番牵动力。 我指着这顺口溜问华哥，有意思吗？ 华哥看了一遍，嘴朝一边咧了一下，诙谐地一笑。 我端起童男啤酒对华哥说，喝吧，喝你的处女香奶。 华哥端起杯子，小抿一口。 我指着墙上的顺口溜说，你是什么？ 华哥还是诙谐一笑，说这些经营者这脑子，怎么就想出这些东西，真是不干一行不懂一行，干哪一行吆喝哪一行，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嘿……我在台湾也没有……噢，不对，我从来不去这些场合，我……少见多怪了，少见多怪…… 我说华哥，我要是狐狸，你追我吗？ 华哥白了我一眼。 说嘛说嘛，说着玩儿的，开开心嘛，好不好好不好呀？ 我死缠他，硬磨他。 他只好回答了，可是，他不顺着我的问话来回答，故意的。 他说，狐狸太狡猾，我不喜欢，我不追。 那——我是茶叶，你泡我吗？ 我不喝茶。 那——我是骏马，你骑我吗？ 不……我说你有完没完？这是我回答的吗？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我是钞票，你取（娶）我吗？ 华哥突然站了起来，压着嗓子说，凌岱华拒绝回答，你的小王男友如果还不到，我可要走了。喏，这是我的消费卡，你拿好，你们吃完后，埋单。 华哥好像真的要走。 我急了，一把拖住他，并央求说，华哥华哥，求你，别……别走，让我跟你说嘛。 华哥说，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华哥的，你让你男友他怎么理解？ 我将华哥推回到凳子上。 我说华哥，我只能喊你华哥，不管你接不接受。你听我说，我的男友只是个男友，我们都没有谈情说爱。他只知道我有个爸爸，姓凌，可不知道这个爸爸叫什么，好在他没有见过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他，我还有一个哥哥，叫凌岱华，我很爱他。 你这是多么荒唐，我成了我自己的儿子，你这个妹妹却爱上自己的哥哥？ 华哥说罢，端起他的处女香奶，却没有喝，噔地一下搁在了桌上。 我马上接上他的话茬，说，是表哥——表妹爱上表哥，怎么？ 小昭，你可不要胡来，我和梅子还是合法夫妻，我们只是私下协议分手，记住，是暂时，是私下，你掂掂份量。 华哥不无严肃地对我说。 我不急不慢不慌不忙地对华哥说，我还小，大学还有两年，两年以后，我将正式宣布，不！我将向梅子正式提出，凌岱华，是我的，华哥你记住，夫妻分手，六个月不在一起生活，就是实质意义上的离婚。这我懂。 平白无故爱一个人，什么理由？ 华哥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被我绕糊涂了。 我说，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爱是不需要理由的。对该爱的人而不爱，倒是需要理由。 华哥说，我不爱你。 我紧追不舍，那你说说理由。 华哥说，不爱就是不爱，没理由。 没理由不爱，那就是爱。 我强调说。 华哥嗤之以鼻，嘿！什么逻辑？ 此刻，华哥的手机响了。 华哥接听电话，喂，哪位？……你是谁？找康小昭？你是……姓王？ 我知道，这一定是王若川打来的电话。 华哥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说，是王若川，来，我来接。 华哥将手机递给了我。 贴近耳朵的手机响着王若川的喂……喂……喂…… 我说王若川，你一个劲喂什么哪？ 王若川说，我刚回上海，又累又饿，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甩在南京？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忙忘了，我和我表哥开车回南京找过你的，我现在在茶社，跟我表哥喝茶，我们明天见面再说好吗？ 华哥一把抓过手机，不容置疑地说，你……你小王是吗？你过来，对对，你打车到外滩公园，我们接你，好的。我？我是谁重要吗？没有听说有个表哥？你来了就知道了，……你来不来吧，干脆点，我们可是一直在等你，……不来？干吗不来？……哎呀，那好吧，不来就不来吧，不用谢，好的好的。 华哥挂了电话。 我也就放了心。 我不希望他来，我不希望他来搅了今晚我和华哥的节日。这里有蜡烛，不需要电灯泡。 这小子，怎么不来呢？这是……用南京人话说，提不上筷子，简直。 华哥说话就摇着头。 我庆幸他没有来。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华哥问。 我实话告诉华哥，我回宿舍后，在宿舍门口的留言黑板上写了个只有他才看得懂的留言，我想他今晚会到宿舍找我的。 为什么？ 华哥问。 我诡秘地一笑，说，为什么？我们女生宿舍，可以肯定地说，今晚一律闺门无秀。 华哥沉静了好一会儿，说，是啊，所以我今晚就不该……我们不该做这样的安排，不管怎么说，你今晚应该跟他在一起…… 哎呀，这算什么回事？我只是跟他玩得来，正因为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爱情，我才选择跟他交个朋友，这样没有任何负担……算了，不说他了，我一点不开心！ 我有点跟华哥赌气的样子。 华哥似有些释然，说你该早跟我挑明了，我哪里知道？我只是认为，你们年轻人泡在一起，交朋友不就是谈恋爱吗？怎么还有只交朋友不谈恋爱，这也太时髦了，不懂。 因为友谊，才交了朋友，因为爱情，才谈上恋爱，搞没搞错？ 我喉咙粗了。 华哥给脸了，我还就来劲了，我的脸冲着墙，不理华哥。 好了好了，说开了我也就搞清楚啦，还生小孩子气？嘿嘿嘿…… 华哥用手杵杵我的肩头。 我索性低着头，脸冲墙根，继续不理他，这会儿是故意的。 我要加深华哥对我和王若川关系的印象，同时探探华哥的深浅，看他——不！看我在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大的份量，为了今后，为了我的终点目标，我得使使小性子。我知道华哥最怕的是女人眼泪，这点，我多少在梅子那里知道一点。可我没有眼泪，我这人不到特别伤心或者是特别激动时，不会淌眼泪的。我担心我没能耐搞定华哥，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选定对付华哥的武器。使使小性子，是女人的常规武器。用常规武器打败华哥，不知道行不行。 嘿嘿…… 华哥轻松地笑着，站起来，端着他的那杯处女香奶，绕到我的面前，站稳了，忽然蹲下，朝着我的脸，说，看看看，这小嘴噘的，哟哟哟，笑一个，笑一个嘛。我刚刚从爸爸的岗位上退下来，你不能不尊重我，即便降格使用，可我总还是爸爸辈的哥呀……对不对？啊？对不对？ 华哥滑稽，我就笑了，因为我的目的达到了。 华哥冲着我，满脸灿烂地说，来，咱们干一杯。 我端起桌上的童男啤酒，说，华哥，因为什么干杯？你说个词好不好？ 华哥想都没有想，说，庆祝我下岗，干杯！ 说着，他那杯子就挨上嘴唇了。 我抢上一句说，这算一条，再加一条，庆祝我们的节日，干杯。 我左手将他端杯的右手抓住，摁着他的杯子跟我的杯子一碰。 我旋即咕咚咕咚地一气将一杯所谓的童男干啤喝个精光。 华哥呢，非常绅士地呷了一口处女香奶。 我看着自己的空杯，瞅瞅华哥的几乎还是满满一杯的处女香奶，说，不好喝吗？要不给你换一杯？ 华哥说好喝好喝。 我说好喝你怎么不喝？ 华哥说，我在想啊，我真地是下岗了，不仅下了爸爸的岗位，还下了总经理的岗位，我在大陆的事业将如何发展？ 说到这个话题，我只有默默地看着他，甚至有些沉重感。这也就是我特别关注的一件事。我知道，华哥是个事业心特别强的人。 华哥说，小昭，并不是梅子离开了我，我就关了我的公司，不是。说来，这事情也太巧合了。在梅子提出与我分手之前，我就准备关掉我现在的公司。 我说为什么？ 华哥说，南京的投资环境真是好的很，我很珍惜的。我已经跟有关方面初步谈好了，准备在南京郊区租赁五千亩山地，办一个大型果木农场，可能的话，想沿长江一线，分别开办几个农场，引进海外好品种的果木，让咱们中国大陆直接能吃到世界一流的好水果，同时，将我们国内的好品种优选结合，大量培植，我想用三年至五年的时间，开辟一个全球果品流通网络。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果品市场，为什么不能办出世界上最大的果品基地？我这个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好! 我就一个好字，为啥好？将来好到什么程度？我一概不知。 我马上回台湾，可能还要到东南亚几个国家走一走，我很快就回大陆，我要和我的合伙人带着足够的资金，重返大陆，重返南京。 那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忽然觉得我分分秒秒舍不得离开华哥。 华哥想了想说，没你什么事，你安心上学，等你毕业了，工作了，开始拿到薪水了，我对你的责任也就算负到了。 你就可以不管我了？对吧？ 我说。 当然，翅膀硬了，就应该自己飞起来，海阔天空，你就飞吧。 华哥说这话时，我注意到，有一种酸楚在他的眉宇间旋现即逝。 不，不！我不要这样，我要一辈子在你身边，我不要离开你。 我说这话时，我感觉到，有一股血直冲我的脑门，跟着华哥，不管什么名义，都行，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这时候，华哥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两个小巧精美的手机，说，这是我刚才给你买的手机，是为了你今后方便找我。同时，我给你的男友也买了，为的让你们方便联系。 我惊喜不已。 华哥说，既然你们不是恋爱关系，那，这手机送不送给他，由你作主。 我接过手机，一下扑进华哥怀里，将脸贴在他的宽厚的胸膛上，紧紧搂抱着他。说实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不是因为华哥送我一个手机而激动不已，而是，我感觉到华哥对我的在意，这是华哥喜欢我甚至可能永远接纳我的一个信号，一个可靠佐证。 华哥说好了好了，并试图扳开我的双臂。 怎奈我已经拼出全身的力量，他一下也奈何我不得。 我那贴在华哥胸膛上的耳朵告诉我，华哥咚咚地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传递给我一个让人欣慰的信息，华哥博大的心胸里，有一个十分平静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澎湃，更没有喧嚣鼓荡，有的只是一个宁静的港湾，宁静得似乎能听到泊在港湾里的小船，亲吻着悉心托着船底的涟漪，偶尔发出的啪嗒声。 这是我的港湾？ --END-- 来源：文乡枞阳
周荣耀，安徽枞阳老洲人，现客居南京，作家、编剧、自由撰稿人。约有三百余万字文学作品在全国省市以上报刊杂志发表或独立（合作）出版，多部（篇）作品获奖。主要作品有：长篇影视小说《金陵孤儿》、《情乱情人节》、《家之秘》，以及由本人改编的电视剧本；长篇小说《秘方情结》，长篇纪实文学《烂漫樱花》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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