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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雅韵:胡姬当垆笑春风 (作者:李修运)

 文化佳园 2020-09-08

陪妻子在琳琅满目的超市中购买食油,“胡姬花”三个字映入了我的眼帘。胡姬,这个在《全唐诗》屡屡出现的名词,引起了我的遐思。

  有关胡姬的诗汗牛充栋。最早“胡姬”一词见于《左传.哀公六年》“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杨伯峻先生注曰:“胡姬,胡国之女,姬姓,景公妾。”但胡姬作为文学形象则始见于东汉辛延年《羽林郎》:“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一位艳绝的西域少女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胡姬侍酒虽然早在魏晋,繁荣却在唐代。对于唐人,胡姬不只是异域文化的典型符号,而且就生活在自己的周围,是可观可赏、可以近距离接触的少女啊。鬼才诗人李贺《龙夜吟》写道:“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深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胡姬侍酒之所以兴盛,一凭异国情调的美貌,二凭高超的歌舞技巧。特别唐玄宗开元、天宝时期,西域的胡商、胡僧和胡姬争相涌入长安,从事贸易、宗教、文化等活动,其中胡姬的形象尤为鲜明生动。诗仙李白在诗中毫无掩饰对胡姬的好感: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三首》其二)

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其一)

长安商业繁荣,“西市及长安城东至曲江一带俱有胡姬侍酒之酒肆。”在浪漫的时代氛围中,盛唐文化的青春热血,在胡姬频添勤劝的李白酒中更加沸腾了。胡姬劝酒,频招素手,不仅增加了离别的感伤与浪漫,也增添了离别者对友人、对长安的依恋之情。

边塞诗人岑参也在诗中吟唱:“夜眠旅舍雨,晓春辞城鸦。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花扑征衣看似绣,云随去马色疑骢。胡姬酒垆日未午,丝绳玉缸酒如乳。”饮美酒而佐以舞蹈,何等尽兴快慰!李白吟道:

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前有一尊酒行二首》其二)

奏响用龙门绿竹制作的琴,玉壶与清澈透明的美酒恰成一色;胡姬一边急速弹奏,一边殷勤劝饮,饮者醉眼朦胧,已不辨朱碧之色,胡姬满面春风,轻抖罗衣,翩翩起舞。在这样浓烈的氛围中,岂有不醉之理?夏花灿烂,雪景粲然,诗酒人生,流连忘返。文人一向喜欢制造浪漫,喜欢在平淡的生活中“调朱弄粉”,胡姬侍酒,载歌载舞,饮酒便成了一种雅致又充满情调的文化行为。

李白之流本来就集盛唐人的俊爽朗健的精神、傲岸不屈的品格、恢宏豪荡的气度、超尘脱凡的情怀以及“任侠”的英雄气质于一身。盛唐文人渴望建功立业、有所作为的强烈愿望,放情山水、啸傲风月的俊朗生活,歌颂理想、赞美人生的奋发精神,低回孤独、幽渺婉曲的感伤情怀,仗剑远游、饮酒求仙的超凡追求以及那种以天下为己任、舍我其谁的恢弘气度,在美酒的催发下愈发表现得充分和完美。胡人本来就豪放、粗粝,加之胡酒浓冽非凡,李白岑参等诗人喜欢“胡气”浓郁的场所,诗与浓酒的恰好地结合,造就了一代凛冽、高峻、磅礴的诗风。

唐朝是怎样一个年代呢?

中世纪的长安,八水相绕,幅员辽阔,人口稠密,商业发达,文化鼎盛,是公元九世纪全球顶尖级的都市,堪与古罗马帝国的大罗马地区媲美。现在西安,只不过是在其皇城基础上建起来的小而又小的新城,实在与古西安不在一个层次上。

当时的汉民族,血性贲张,还不那么深受礼教的束缚,敢于向往自由,追求率性,敢爱敢恨。少数民族素来尚武少文,感情强烈。南北朝到隋唐数百年间,中原与边关少数民族通过大小数不清的战争,不断激荡融合和,胡汉杂处,于是汉民族的血液里,大量掺进了胡人的剽悍精神,这种种族交融趋势,到唐朝已经登峰造极。正是这种异族血脉的流入,呈现唐人遂与前、与后都大不相同的气象。今天我们看到的《虢国夫人游春图》、《捣练图》、《簪花仕女图》中,那些发黑如漆、肤白如雪、胸满欲溢、像熟透了的苹果的键妇;那些亭亭玉立,身材窈窕,情窦初开,热情奔放得不可抑制的少女;那些策马扬鞭、引弓满月的壮士;那些膀阔腰圆、面赤髭浓的官人,诸如此等都是纯正大汉血统?非也。试想,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大汉无数,便连整个大气层,即整个天空,都要洋溢着难以名状的张扬气氛。

该说说唐太宗了。对于胡人的大量吸纳,唐初有过一次争论。《贞观政要》记载:中书令温彦博主张“天子之于万物,天覆地载,有归我者则必养之。”秘书监魏征则认为“今降者几至十万,数年后,滋息过倍,居我肘腋,心腹之疾,将为后患。”凉州太守李大亮更要上疏“以中国之租赋,供积恶之凶虏,其众益多,非中国之利也。”争论不休,结果只得报太宗。太宗说了两个字:“不纳。”

太宗有天空般的胸怀。厚德载物的太宗,是一个懂得“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道理的大写的人。他是一个不怕别人声音,更不忌惮不同声音的人;他是一个气度弘大而不谨小慎微、包容万物而不狭隘排斥、胸怀开放而不闭塞拒绝、胆豪气壮而不畏缩怯懦的人。所以,在唐朝的天空下才出现了盛世光景,而胡姬,只是唐朝羽翼下的一只青鸟而已。

“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铿锵。”这些胡姬,带着本民族的歌舞艺术及对东方大国的向往,通过丝绸之路来到长安。她们美妙异常,活泼开朗,多才多艺,为唐诗高峰的形成奠基了垒土之功,是唐朝文化天空中一抹亮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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