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有一天我来县城开会,散会后遇到相处二十多年的密友。我跟密友说起,关于小孩的一件事情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密友说他的仁兄弟H是主管局干部,不如找他问问。 我这个人从来不吸烟,心想,求人办事,至少见面掏根烟吧,于是专门去店里买了一包白包“红杉树”,两块钱。那时候,两块钱一包的香烟也算中上等了。货架上也有很贵的,比如“红塔山”,12块钱一包,我没舍得买,12块钱快抵上我五天工资了。 H,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爱人与我爱人曾经同事,大家彼此很熟。几年前,他还因为弟弟上学的事情找过我,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我给办好了。密友说跟他是仁兄弟,我很诧异,就问:“你们什么时候拜的?你我这么好,也没有想过拜仁兄弟。”密友说:“一次喝酒,几个人觉得投机,就拜了。” 我跟着密友,找到H的办公室。很大的办公室,装潢非常气派,后墙挂着公司的大牌子。H的办公桌比双人床大得多。办公桌旁边是一件宽大的黑色沙发。回想我们学校的办公室,六七张办公桌排在一间屋里,教导处也是一间屋放三张办公桌,校长室还没有沙发。H看到我们,欠身迎接,示意我们坐下说话。我近前,鼓捣半分钟才把烟掏出来,有点尴尬啊,不会吸烟的人,连掏烟也笨手笨脚。然后拿出两根,递上去,我平时看别人递烟都是这样子,据说两根放在一起表示恭敬。H摆摆手,说:“不吸烟。”再递,还是“不吸烟。”我只好作罢,再想把两根烟装回盒里,更是业务不熟,又鼓捣了半分钟。然后刚想坐下,正好看到H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红塔山”,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再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着火,喷出一口烟圈。接着,他要把烟甩给密友,密友不吸烟,摆手不要。还要甩给我,我愣愣站着,面红耳赤。连说:“我不会吸烟,不会吸烟。”然后招呼密友:“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出来路上,密友问我:“说来问事的,你怎么没说就走了?”我说:“你没看到啊?你仁兄弟傲成那样!我干嘛要高攀他呢?”密友若有所悟,说:“这个家伙!下次我得说说他。” 有句老话说,穷人乍富,挺胸凸肚。地位变,性情跟着变。这位变化的太让人刮目相看了!对他,可能是区区小事,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对我,却让我感受到很大侮辱。前些天遇到密友,作为笑话打问一下他的那位仁兄弟。密友说,直到退休,他也只是一般的小职员。还好,通常傲慢无礼的人,最后不会怎么好,现在还算幸运。 写到这儿,我突然想起老县长朱广生。他是县长,我是普通老师,他根本不认识我,却有一件事让我难忘。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教师节,他去学校慰问。一大群人跟着,他来到我们办公室,一个个跟老师打招呼,握手,问好。出办公室时,他突然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伙计,工作满意吧?有什么困难?”我连忙说:“很满意,没有困难。”朱县长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态度,让我每每想起时,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 经常听到街谈巷议,朱县长在胡圩当党委书记时,骑自行车下乡。看到老农在路边树荫下卖豆腐,就停下车,蹲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吃起辣椒酱热豆腐,家长里短,天气农事,跟老农聊得不亦乐乎。他穿着寒酸,脚踏车破旧,老农只以为他是有丰富种地经验的乡亲。许多年过去了,提起朱县长,很多老百姓都会竖起大拇指。 朱县长也吸烟。那几年,他分管教育,我好几次见他在教育工作会议上讲话。他把自己兜里的香烟,随意撒给会吸烟的老师和教干,老师递给他的香烟,他接过来就抽,没有看到或者听说他在乎烟是什么牌子的。他穿着打扮土得掉渣,可是脾气随和,大家都觉得他很亲切,喜欢跟他交流。记得有一次有人跟他戏言:“你是县太爷。”朱县长说:“我是给你们牵马坠蹬的。” 有句土话说,驴大马大值钱,人大不值钱。有的人稍有一点地位或者金钱,就忘乎所以,趾高气扬,傲慢无礼。这样的人老百姓根本不赞成,也会成为笑柄。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像朱县长这样,来自老百姓,融入老百姓,没有官架子,热心为老百姓办事的人,才会被人津津乐道,拍手称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