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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丨生命——裴东柱自述(6)

 享道 20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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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裴东柱自述

整理、修订:柴然

到陵川 

我们一行7名军人,转业到山西省晋东南地区陵川县。

我们的到来,对于当初还较封闭落后的陵川县,是一件大事。陵川县委专门组织了迎接队伍。就在陵川汽车站,我们受到了陵川人民的热烈欢迎。

说陵川是苦地方,开初我们能熬过来,首先得感谢当年的县委书记段存忠。他对我们7名转业军人,十分友善、热情。工作上,生活上,思想上,无微不至。

那时,陵川县各方面条件都很差。所谓的小十字街——陵川城的城中心,标志是一座石牌楼,四角上,便是一个紧挨一个的茅厕。城里街道凸凹不平,不注意,都可能绊倒。城中没有一座最普通的机关大楼,县委、政府各机关,都占的是早年盖起来的古旧民房。电灯,更不用想了。陵川属于国家棉花补贴的高寒地区。我们来时,正逢“冻死鸡狗”的数九寒天,屋里烧的,又是臭炭、臭煤,还容易引起煤烟中毒。更糟糕的是吃水——硫磺水,又苦又涩,当地人因吃这井水,几乎清一色的黄牙。交通也很差:街上不要说走汽车、摩托车,自行车都不能骑;陵川至长治隔一天有一趟长途车,还是大卡车,路程几十公里,可往返一趟,用时12个小时。如果遇到雨雪天,十天八天都不发一趟车。之外,全城竟没有一家澡塘;就一名理发员老王师傅,点盏煤油灯,守在街角上那间小黑屋。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加上举目无亲,怎么能安下心来工作呢?我当时没有更多的闹情绪,一是段存忠书记的关怀;二是还记着转业前部队首长的谆谆教诲;三是我暗下决心: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需要你有一番作为;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事业。

县委将我分配到县百货公司,任党支部书记,兼副经理。

一个县百货公司,其实规模很小,货源、品种十分有限;全公司在职人员十来八个,售货员仅3人,加一起,还没有我19岁上带的一个班的兵多。当初城内还有一家私人商店,老板叫刘狗儿。这时正处在共产党对资本主义工商企业的改造期间。我来后没过多久,刘狗儿的私人商店,便全部充了公。1957年,长治硬性给我们百货公司分来10辆自行车,结果存放了一年多时间,没有售出一辆。最后,还是通过县委书记做说服工作,我们才将这10自行车卖给县邮电局。至此陵川街上,有了投递的自行车。我裴东柱的名字第一次写进《陵川县志》,那就因为我是陵川县百货公司第一任党支部书记。

1958年,中央号召全党干部上山下乡。我仍怀着“越是艰苦的地方,越需要你有一番作为”的理想,第一个带头报名。2月份,县委批下来我任职上郊乡党委书记。这我又去了条件更为艰苦的上郊乡。当时我不懂农业。怎么办?还是老传统,向农民兄弟学习,向长期坚持在农业第一线的干部学习。其后半年多的时间,我常住在村上,与农民兄弟同吃、同住、同劳动。

到陵川机械厂

1958年8月,中央号召全国人民大闹钢铁。为此,县委又将我调到县联合加工厂,也就是陵川机械厂前身,任党支部书记。(1960年,厂子正式更名。)可以说,在陵川范围,这个厂子对于我工作而言是颇为合适的。我从小到河北井陉煤矿上当工人,先学锻工打铁,后进机工车间当学徒,参军之前,我已是一名合格的机工工人了。

而当时的陵川县几乎无工业,建这个联合加工厂,就是陵川工业真正开始。

一部6尺长的皮带车床;一台15马力的锅炉;全厂满打满算,30来个人;一个翻砂小组;一个机钳工小组;一个面粉加工小组——全凭面粉加工这一项养活大家。

厂里惟一的优势,就是有一个中学毕业班的学生全部分来当了工人。这里有柴小牛、赵艮忠、王长红、王书田等人,他们和厂子的前途命运,和我个人的前途命运,都有联系。

就在这70名新工人走上工作岗位的同时,厂里又增设了一台30马力的锅炉;一台小型发电机;长治汇丰机械厂还支援来一名四级技术机工,李干卿师傅。

陵川人民第一次知道电灯,这正是由那台30马力的锅炉带着转动起来的小型发电机发的电。之后不长时间,我们又增设了另一台150千瓦的发电机,每天晚上,能给政府、机关、学校送两个小时的电。

下来,我们盖起来72间新工房。机工车间;钳工车间;锻工车间;铸造车间;动力车间;技术室;化验室;检验室,全齐备了。

这一年中国社会,仍处于万民上山大闹钢铁之际。一个先决条件,得使用鼓风机。没有鼓风机,土法上马小高炉,炼不出铁来。这我厂就承担了全县的鼓风机制造任务。开始我们每天能造3台;接着是5台,8台;最后每天最高能造15台,满足了陵川大闹钢铁的生产需求。

上中国人民大学

在工作有了一定起色的基础上,为了适应新形式下工业发展的需要,县里抽调我和另两个工业上的领导同志,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我们的校长,就是大名鼎鼎的吴玉章。当然,我们和考取本校的大学生在学业上还有所不同。我们属于函授专修。我学习的是工业经济专业,学期为两年。晋东南的中国人民大学函授校址在长治东面,那也是咱这边的一所专科学校。我们的学习属于半脱产,也就是半个月集中在学校里,半个月回来厂里继续抓生产。长治、陵川来去,学习任务自是很紧张的。毕竟大家基础有限,这要接受大学教育,必须多多用功,一刻不松懈。因此,我在校时就埋头苦学,专心致志。说我们接受的课程,其实不能说特殊难,啃不下来,因为不少知识本就和我们的实际工作有联系,对于我们这些有工作经验的同志,反是从社会实践又回到了书本上,相对容易融会贯通,不是生生的学,你啥也不知道,逼着你死记硬背。当然,我学习一向是很勤奋的。我这个人,本来也好学,爱钻研,一辈子嫌自己学下的东西少,所以,两年下来,交的是一份满意的答卷,老师、同学,都认好我是个好榜样,学习模范。这和一开始来可是有差别。原来还有同学认为我早先是当兵打仗的,学习上恐怕是不行,哪料半年多下来,我倒把他们拉下去老远。有时候我还得指导他们吧。

我为自己能有这么两年的学习生活,可以说自己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大学生,是非常骄傲、自豪的。 

大展鸿图

陵川机械厂的工作做得很扎实。在县委的正确领导下(这一届县委书记是邢德勇,县长是张庆余),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到1964年,我们依靠工人群众的集体智慧,发扬蚂蚁啃骨头精神,创奇迹造出来摇背钻床,给陵川工业增添了很大光彩。

一次,晋东南地委通知各县机械厂支部书记到长治开会。在会上,我汇报了我厂制造摇背钻床的成功经验。结果,地区专员程守创认为我是瞎汇报,吹牛。他很肯定地说:“我不相信你小小的陵川机械厂能造出摇背钻来。”我当场表示:“请首长方便的时候,到我陵川机械厂去看看。”散会后第二天,程专员就乘专车到了我厂。当他看到那一排崭新明亮的摇背钻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很是吃惊。他说:“真没想到,你们能造出这么高精密度的摇背钻床来。”当场,他表示要大力支持陵川机械厂的工作。他说话算话。由此从上到下,从工业系统到政府部门,都对机械厂重视起来。晋东南地区各工矿企业,褒扬我机械厂是“小淮海”(长治淮海机械厂是省内著名的军工企业)。我厂生产的摇臂钻床,行销全国多个省市,是各兄弟单位信赖产品。

1966年元月,我主动向县委提出,到山东潍坊拖拉机厂学习185拖拉机制造。这种小型拖拉机很适应山区耕种使用。县委很快便作了批示,并允许我在全县各个厂矿企业抽调能工巧匠,一同前往山东学习。学习团由我带队,各个工种共抽调30余人,学习期限为6个月。由于这些工人在学习期间耐心细心,苦练钻研,虚心向山东师傅们请教,技术上大有提高。就在我们学习期满,返回本厂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全力投入到185拖拉机的生产制造上。在较短的时间内,我们就造出来三台样机,受到了陵川干部群众的广泛喝彩。

我机械厂的成功,最终还带动了全县工业的大发展。就在我厂逐步发展壮大的同时,陵川县先后又建立起来北关煤矿、沙河铁厂、附城铁厂、原庄磺厂、东坡磺厂、礼义工具厂、吕家河纸厂等工矿企业。支撑了陵川经济多年。

由于我本人工作成绩突出,从50年代末一直到“文革”开始,我都是县委的挂牌人。什么叫“挂牌人”?即:县委委员中有我裴东柱的牌子;每次县里召开县委会,都要通知我列席参加。社会上说我是陵川工业上的四大顶梁柱之一。总之,陵川机械厂出了名,我裴东柱也出了名。

注重精神生活 

10年部队生活对我的培育是全方位的。我和厂子的大多数青年工人一样,渴望能有崭新的精神生活。在我的大力提倡、积极奔走下,陵川历史上最负盛名的“两队”——陵川机械厂职工篮球队和职工宣传队同时成立。篮球队,我是总领队,总教练;宣传队,我是他们的总队长,总导演。

我们的篮球队是全县绝对的冠军。也正是我们这支队伍,激起陵川百姓对篮球运动的深深喜爱。那时候,凡有我队参加的比赛,无论是在县文化馆篮球场,还是在我厂篮球场,只要海报贴出去,比赛前半个小时,观众们就会把整个篮球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每到决赛,更是围得水泄不通。我队的每一次进攻、防守,每进一个球,每丢一个球,都会牵动广大观众的心。到比赛结束,我们取得了胜利,大家待在场边还迟迟不肯散去。有那么七八年时间,我队所参加的篮球赛,比如代表县队打“南五县”比赛,参加地区工业系统的比赛,都是陵川人茶余饭后的一大话题。我队的主力柴小牛,那些年陵川人谈起他来,如同今天的HBA球迷谈论乔丹、姚明。

我们的宣传队一成立,就以演大戏为主。像《柜中人》、《皮秀英打虎》,全是整本。可我觉着还不够。我就和导演于光元、王丙艮等人商量,是不是可以搞一些有时代特色、反映我们的工作和生活的文艺节目。大家认为可以。我们有人材。如柴小牛,篮球打得好,搞文艺,多才多艺,搞创作,尤其写小戏,更是一把好手。这样,我们就又搞出来一批题材新颖、形式多样的新节目,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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