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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录（一） 香尘 【壹】 午饭前，忽然听得蝉鸣，极近，似在室内，循声找寻，却戛然而止。伫立着等，片刻，蝉鸣又起，于阳台窗外的廊檐下见着了它，如此个性突出，不爱树荫爱廊檐。我不去惊动，它也不飞走。倒是午饭后突然变天，风起雨大，别处惟剩风声雨声，只我这里，依然干燥的檐下，时不时蝉鸣声声，不由奇着，它是否有着未雨绸缪的本事。蝉时雨，雨时蝉，皆是人间惆怅客。 【贰】 从早上开始， 窗外的大喇叭就开始响起，高亢的女声忽远忽近穿梭在一栋栋居民楼间，一遍一遍重复着台风来袭前的各种防范措施。整个白天，我都爱时不时去窗边站站，抬头看天，台风的先行官驱散了长久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灰色雾霾，露出清透的湛蓝，台风的外围云系带来了大片大片缓缓漂移的云朵，蓝天白云真是美啊，特别辽阔干净，让看的人也跟着敞亮起来。这敞亮维持到黄昏，天一下子黑了，台风终于登陆，试图撕破天地侵占人间，噼噼啪啪是暴烈雨声，呜呜呼呼是狂纵风声，眼看着雨水一点点积起来涨起来，还真有点水漫金山的架势。母亲见了忍不住发出担忧声，雨这样子落法，落上一夜，明天会不会发大水呀？ 【叁】 在超市里，遇到旧日初中同学，攀谈起来，她说我听，话题不外是买了些什么菜、孩子学习如何、单位发多少薪水、老公赚多少家用，打牌输赢如何、哪种化妆品牌子好……最后她用喜滋滋地神情对我说，你看，我把日子都过在顾家上了，每天都忙得不得了，和你真是不能比。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她这话，有点不知她意有所指的是我离婚单身的残缺还是我没有家累的清净自在，彼此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于是尬聊结束，礼貌道别，不知下次可有相逢。 【肆】 上午，有人按门铃，一老妇人，母亲的牌友，说一个人在家实在厌气，过来白相白相，顺便看看我种的花草。老一辈的人依然保持登门不空手的礼仪，她从拎包里掏出五包康师傅方便面来硬塞给我，嘴里念叨着，有点拿不出手，侬不要看不起我啊。我双手捧着她的方便面，内心突然一热，俗世的烟火人情是这么微美的一桩事。母亲陪她慢慢上露台看了一圈花草，下来之后两人坐在客厅里闲话。因她一人生活，孩子在外工作基本不回，母亲就邀请说不要回去做饭了在这里家常便饭吃一口，吃完一起去打牌。她吃到我做的一日渍黄瓜时，说好吃，辣口辣得很香。临走时，我找了个空瓶装了大半瓶辣油给她，礼尚往来。其实，这辣油也是我远在四川的朋友自己手工制作随后快递而来的一份烟火人情，自然是很香的。 【伍】 今天悲剧地发现罗密欧与朱丽叶在黑腐化水阵亡中，它们不是莎剧里的主人公，而是两个多肉冬云系的品种。这里，我想吐糟取名的人，叫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更符合国情吗？紫红色罗密欧，碧绿色朱丽叶，红男绿女倒是挺配这对多肉，就像爱情挺配世间传奇。不过也有让人拍案叫绝的取名，比如广寒宫，原名Echeveria cante，这种多肉叶片薄，其上却有一层厚厚白粉，犹如月白霜色，也可能便引至诗句：月色扫不开，居然广寒宫。所以，广寒宫是属于夜晚的，但霜白得不清冷，透出粉，带红边，就像月亮上的广寒宫，里面住嫦娥，门外有伐桂的吴刚，仙气里面夹杂着丝丝红尘气。 【陆】 开封喝以三伏天的茉莉窨制的花茶，泡上一杯，空气里都是茉莉花的清香。我是不缺茶喝的，也不缺那份古雅，但我缺能一起喝茶说话谈文论书的那种伙伴。虽然有那么点我太宅太厌烦人情交际几乎足不出户的缘故，但没关系，自得其乐的清净里，至少总会想上那么一想，自身该保持些什么，才更能体会这些世间的美好。出淤泥不染，不染的其实是那些世间亘古不变的美好，如月光，如茶香，真正的淤泥反而是一代代流水般的世人。 【柒】 前面一幢楼里，有对年轻夫妇养了一条狗，今日出门散步恰巧是他们遛狗时间。大概男主人为了炫耀自家狗儿的老实听话，在众人面前脱下拖鞋抽着狗嘴巴，这狗的确不躲不闪，老实待着，他叫往东，不会往西。记得以前曾亲眼见他用拖鞋抽狗嘴吧，那会的狗想方设法躲闪退逃，他就去垃圾桶旁找了根小木棍抽。我看不过去拉开阳台窗户朝他喊了声：你养狗就是为了这样子虐待它吗？他回说，我怎么养狗要你多管啥闲事瞎操啥格心。我无言以对，这话拿出去，十个里面估计九个是默同他的，如此残酷，所以，人啊，有何脸面去问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捌】 从窗户斜望过去，一墙之隔的小区，有一块三角空地，原本一直是寂静着的，今日黄昏突然热闹起来，一群广场舞大妈出现在此，喇叭震天响，舞曲一首接一首，我能看到她们略显笨拙却欢快的跳舞身影。跳完舞还不散，开始K歌，都是一些老歌，她们从在水一方唱到恰似你的温柔，歌声大多走腔走调，但情绪很浓，连我听了也忍不住会跟着哼一哼，时光一去不复返，往事只能回味，这是老歌里唱的歌词。大概，以后，会有一段时间，这里，会有这些默契的妇人，闹热得聚集在一起，消磨黄昏和月光。 【玖】 今日七夕，方才，微信群里，一个老师说I LOVE YOU，那是一个学生送她的幸福便条，转送给我们。我假装没心没肺地说，LOVE TIME比较实惠，YOU、SHE、HE之类的太空。有人笑我矫情虚伪，我说，其实，最实惠的是LOVE MONEY 。我说，所以，你们看，我这样的人是轻易不会说LOVE的，也没多少人值得我说一声LOVE。就像曾经有人用来怼我的那句，唾弃LOVE的人，LOVE必唾弃她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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