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万荣风物志|王红英:倭瓜

 享道 2020-09-11

倭瓜

王红英

离我们村不远,有个孝原村,大家叫作“好”原村。我很喜欢这个村子,老姨和老姨夫就住在这里,种着几亩自留地。老姨夫喜欢种地,他在地畔种着一种瓜,皮很厚,一头大,一头小,像个棒槌。老姨夫叫它倭瓜。到得秋天,一棵藤上结十几个倭瓜,摘回家,放北厦里。北厦南边有一张木桌,一条腿短,下面垫着两块砖。上面摆一溜倭瓜,像排队练操的学生,高矮不均,胖瘦不匀。老姨家还有一个窖,很浅,冬天在里面放白菜和红苕。这就是老姨家一冬天的菜,一直要吃到第二年的开春。

北厦还有二个罐子,一个装半罐子食油,那年月,每家的油罐到这时节都见了底儿,只有老姨,还能攒半罐油,真是奇迹。另一个,是老姨酿的酒枣,枣不多。我们去时,老姨给我和母亲各取了几个,母亲不吃,看我吃完,把手里酒枣递给我,让我吃。老姨说她:“不要惯着娃,都着她吃了,你吃啥。”说着,在酒枣罐里,再掏出两个来,看着让母亲吃。我那时对她很不满意,现在想来,老姨对母亲的爱,和母亲对我的,是一样的。

我们一来,老姨给我们做倭瓜面片,老姨和面讲究“三光”,手光,面光,盆光。等把葱、蒜、倭瓜切好,去北厦门,打开罐子,舀小半勺油,炒好菜,老姨再去擀面片。掐成手指甲大小,下到菜锅里煮,咕嘟嘟冒着热气,巷子里都闻得见香味。

老姨做面片时,我把倭瓜籽洗洗,放到窗户沿上,上面还有西瓜籽和梧桐籽。

离老姨家不远有个塘,存了很多水,塘边栽着几棵大槐树,枝叶茂得像伞盖,上面住着十来只家雀儿,每天叫着出去,晚上又飞回来,钻进槐树里。我不喜欢槐树,有吊死鬼,也不是真的鬼,一条细长的线吊着个虫子,在空中打着旋,人走过,会吓一跳。离槐树不远,有几棵梧桐树,它结的籽能吃,圆圆的,硬硬的,就是太小,比绿豆大点,嗑时有点费劲。

梧桐树下,也有娃娃捡籽。我才捡一兜底,他们就捡到好多。原来,他们连土带籽刨成一堆,两手撮起,来回倒,土在手缝里流下去,手心里就剩下梧桐籽了。我也学他们样,捡了好多,只不过,我回到家,头发,脸蛋,衣服上灰蒙蒙的,全是土。

吃完饭,母亲再坐一会,我们准备回家,老姨和老姨夫装倭瓜,母亲阻他们,说拿不了。老姨说:“一冬天吃倭瓜暖身子,连瓜籽都拿上。”

回到家,瓜籽吃完后。我盼着母亲切倭瓜。母亲好像忘了,她说,白菜冻了,快吃,不然坏了就可惜了。萝卜空心了,赶快吃,再不吃就不能吃了。等到这些吃完,倭瓜上也有些黑点,母亲又急了,切开倭瓜,把皮削了,蒸着吃,炖着吃,做饭吃,下到汤里吃,不用问,再不吃,又可惜了。

那些天,让我高兴的是,母亲把倭瓜籽掏出来,晾晒到窗台上。过两天,母亲搁点盐,放油锅里炒。上学我抓一把,走在路上,嗑蹦嗑蹦吃,脆脆的,香喷喷的。

我请同学吃倭瓜籽,他们说这是北瓜籽,回家我问母亲,母亲说,北瓜就是倭瓜,倭瓜就是北瓜。

结婚后,婆婆问我吃什么,我顺口说吃倭瓜面片吧,婆婆半天没听懂:“倭瓜是什么?”我乐了,倭瓜也不知道,我从冰箱里取出一块倭瓜,让婆婆看。婆婆瞅我一眼说:“南瓜啊,怎么是倭瓜!”

娘家和婆家隔一条汾河,汾北叫北瓜,汾南叫南瓜,不知为什么,老姨家也属汾南,却叫倭瓜。他们去逝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孝(好)原村。可是我知道,那是一个很好的村庄。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王红英,万荣里望乡人,现居河津市。喜欢写作。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