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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明月 | 锦里沟游思录(八):忠孝王府

 印象黄陂 2020-09-13

那天,追寻着古道,误入锦里沟风景区,古道戛然而止。

我们索性沿着山沟拾级而上。沿途虽有人工截流而成的小湖,原木搭建的拱形桥,震撼我的,还是百丈绝壁上,一层层不同色泽不同密度、压得严严实实的地质岩层,以及岩层缝隙间一丛丛灌木——破石而出!还有河床上面,被千年弱水冲撞得一尘不染、大大小小没有棱角的柔石,以及柔石之间一棵大树,绝土而生!

在这里,时间与生命无言较量。时间从亘古浩荡而来,荡涤乾坤,从不停止。生命在狭缝里求生,无需理由,生生不息。作为个体的生命,人在时间与自然面前,应该是非常渺小,可是现代人对历史和自然,缺乏应有的敬畏。

图:网络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偶尔发现几处由山石块垒砌围起的小平地,平地早已荒芜,有的石垒已被生长的树根挤破。可以想象,不知哪个年代,有先人在这里耕耘过。探古幽情又一次被唤醒,我努力地寻觅那条马挑牛驮的古驿道,或者古庙宇,甚至童年梦里的白发道士......可随处可见的饮料瓶和食品袋,让我扫兴失望!

山沟尽处是瀑布,遵行指示牌,我们趟过溪流来到对面上山。爬上二重门,山沟已被踩在脚下。再爬上三重门,已到了山岭。站在山岭的城墙门楼下,向山岭另一边看,一条石级犹如巨龙腾空而下,直扑人间。高处不胜寒,儿子和他表哥早已一溜烟下去了,消融在山下琼楼玉阁、歌舞升平中。

这是另一个山谷,比刚才走过的山谷开阔些,却是另一番洞天。走过月光桥,迎面是一座庞大的土家族风格的仿古宫殿——忠孝王府,依山而建。王府大门已在半山腰,大门里面的建筑更是深不见底高不可测。

图:稻田明月

王府里面楼上楼中,有民俗表演。舞台上鲜亮的土家妹,会走下台大胆地与游客互动。笑声是有了,却不纯洁。内心在嘀咕,不过是促销罢,何必亵渎了土家民俗文化。何况对于我,天下美女一个样,倒是台上那几个男孩各有特色。

忠孝王府南侧门外,有一组附属建筑依山而下,黄土色的墙,青黑色的布瓦。看内面的摆设,有纺织坊,绣花坊,压榨坊,豆腐坊。与王府的高大富丽形成对比,这里空余一些道具。

如果把忠孝王府定作锦里沟风景区的中心目标,那么景区就有两条旅游线路:东线和西线。东线就是我们误入的那条山沟,没有人工大手笔,基本是原始生态。西线则是王府所在的这条山谷,到处是人工痕迹。

图:网络

王府前的停车场附近,酒店旅馆不少,还有几个人工湖,楼桥亭阁。倒以为身处集市,少了许些山的味道。从停车场开始,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随着山势伸向景区大门口。还有两条索道下山。由东线行走一个多小时到达王府,沿西线返回,乘车需十几分钟,索道则只需几分钟。

这样,锦里沟就算走完了,终竟没有看见梦中的白发道士,也没看见一座古庙甚至古庙的遗迹。

可以想象,古庙被毁时,乡村民俗便失去了表达的平台,乡俗在生活中被挤压,潜入内心,村民成为乡俗唯一的物质载体。然后,经济大潮冲击到农村,传统的小农经济,再也无法支撑一个农家的体面,农民离开祖先留下的故土,故土依然是家乡。

图:网络

当资本圈走了家乡的好山好水,农民在城市安了家,家乡就真的成为了空巢,成为了精神的故乡。家乡早已面目全非,要么坍塌空废,要么成为他人消遣娱乐的场所。故乡只能安放在游子心中,家乡再也没有故乡立足之地。

王府高大富丽,少了尊严和内涵,多了喧嚣和浅薄。游客总想体验一把纯粹的民风民俗,哪知山村没有山民,没有山民的生活,没有生活的积累,更谈不上民风民俗。

庙宇可能破旧简陋,但它曾经是山民敬畏的圣地,给山民带来企盼和希望。它总以无形的力量,统一着方圆百十里村民的言行,甚至思想信仰。拥有自己独特民俗的村庄,才是自己的村庄,拥有自己独特民风的民族,才是自己的民族。

图:网络

是什么力量驱使中国广大农民,舍弃生兹养兹、代代相守的故土,去成为拥挤城市的他乡异客?我想,不是科技发达的错,不是经济发展的错,更不是农民的错。而是经济追逐的误,价值理念的谬。

故乡,只是祖先的家乡。故乡的山头依旧相互守望,这些守望过祖祖辈辈生生死死的山头,很可能再也守望不归她的子民。

记忆中,故乡的山头间,仿佛回荡着牧童们隔山对和的声音——

(问):黄牯佬,哪里来——

(答):各个山上放牛来!

(问):什么牛——

(答):花花牛!

(问):什么花——

(答):荞麦花!

(问):什么荞——

(答):兰花桥!

(问):什么兰——

(答):君子兰!

(问):什么君——

(答):藜团菌!

山里的孩子在山间放牛、采药、砍柴。寂寞了,累了,就会对着对山大声喊。然后山对面有人回应,一问一答,机智巧妙又简单生活。这种类似顶针的手法,把山村孩子的想象力和应变力发挥得自由舒畅。

图:网络

随着大山的回音和传递,很远的山头也会有人响应,于是,山间此起彼伏的,都是童谣。彼此也许并不相识,凭借这些约定俗成的歌谣,成为朋友,相互安慰,驱散寂寞和劳累。这些歌谣,往往有头无尾,开头几句基本是固定的,到后来,全凭即兴发挥。如果和者众多,歌谣就会延伸很远,涉及到许多内容。

我可怜的孩子,你们有过童年吗?有过这样与大山连成一气的童谣吗?

本文作者稻田明月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稻田明月,生于武汉市黄陂区蔡店乡郭家岗。1984年出门求学、打工、谋生,现居黄陂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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