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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河北岸（37）‖ 桂林，那座遥远的城 第一次听说“桂林”，是隔壁小姐姐旅行结婚回来，带了些糖果，还出示了她和男朋友在桂林拍的照片。照片中，青山倒印在绿水间，小姐姐和男朋友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手挽着手，带着幸福的笑容，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时，我便觉得桂林好美好美哦。小姐姐还告诉我，到桂林得从镇江坐火车，要坐一天一夜才能到。我便觉得“桂林”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令我好生向往啊。 那年，我十四岁。 四十年后，我第一次踏上了桂林的土地。从禄口机场起飞，也只不过一小时五十分钟便到了桂林的两江机场。所谓两江机场，坊间有两个版本，一是这个机场周边有漓江和桃江两江穿过；二是这个机场坐落在桂林市临桂区两江镇。至于哪种说法更为准确，对于我这个外乡人来说，已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桂林，我来了。 出了机场，上了的士，开车的是位的姐，少语，一路便显得沉闷些。车朝着市区的方向行驶，路就像条莽蛇盘伏在楼宇与群山之间。楼与山都不高，楼旁有山，山旁有楼，就这么相互交错地变化着。同行的人告诉我，桂林属于喀斯特地貌，说不定我们正在行驶的地底下就有溶洞，所以桂林没有三、四十层以上的高楼。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不高的山，不高的楼，山楼相依，人与自然相融多好啊！ 三天后，我从阳朔回到桂林，晚间朋友在漓江大瀑布酒店设宴。大家坐定，期间有陌生人，瘦高挑，戴副近视眼镜，显得文艺范十足。有人介绍，他是宝应老乡。他站起来和我们打招呼，自我介绍叫璐。一个大男人起着一个女孩的名字，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千里之外遇老乡，这本身是件十分愉悦的事，生分也就很快消融。 席间，我下位敬老乡酒。 我问：“怎么起了个女孩名？” 他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回答我：“那时父母可能很想要个女孩，可偏偏生了我和我弟两个男孩。” “宝应那里人？” “城区的。我父亲在宝中教数学。” 当我得知他父亲的名字后，可惜他父亲没有教过我，我并不熟悉。 “你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里的？”我又问。 “不是，说来话长……”他停顿了一下，想回避，可我的双眼善意地望着他，或许他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的真诚，他微微一笑，告诉我，“我是个动乱分子，”他自嘲道，有点害羞，又有点腼腆，“毕业那年，我们是被要求支边的，给了我一大堆老少边的城市，我选择了桂林。” “阿峰你可熟悉？” “他是我们头。你认识阿峰？” “嗯，他是我同学的弟弟。” “不知他现在怎样？” 显然，他与阿峰并没有太多的联系，我只好把我知道阿峰的一些情况告诉他，“当年阿峰毕业后，没有听从分配，自谋职业，留在了上海。现在还不错，专做对德贸易。” “蛮好的，蛮好的。”他点点头。 “那么，你那时选择桂林，现在回头想想，值不值？”我问了句最庸俗不过的话。 “谈不上值与不值，世上的一切并不在我们掌握之中，又如何去衡量值与不值？”他淡淡的一笑。从他的笑容里，我已感觉不到他年轻时的那份冲动与激情。其值与不值就是这样，世间之物本来就是去留无常，我们所能做的，也所应做的只是在“得到”时倍加珍惜。这么一想，便有一种释然顿悟的感觉。 我和他连干了三杯白酒，我清楚地看到他端酒杯的那只手呈兰花状，仰面喝酒时，上翘的小拇指，微微地有些颤动。 对于一座陌生的城市而言，最终在乎它，都是因为人。也走过了若干个大大小小的城市，内陆的，边陲的，南方的，北国的，但你能记住的只是你在这座城市里所遇到的人。就像我眼前的璐，我会清晰地记住他那文艺范的打扮，腼腆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话语，以及喝酒时微微有些颤抖的小拇指。我想，我多年后，我都会记住。 夜色早已降临。走出大酒店，杉湖就在眼前。仿佛天空刚下过雨，透着一股清新。月虽半圆，却显得格外明亮，高高的悬挂在碧蓝的天穹之上。清凛凛的山风从远处吹来，摇曳树影，榕叶沙沙。举目眺望，湖心矗立着日月双塔。日塔为铜塔，月塔为琉璃塔。夜幕下，日塔金光闪闪，月塔银光莹莹，倒影入清漪，美不胜收，周遭观光的人们都称这双塔为金银双塔。但，我更愿意在人们的心脉中，称它为日月双塔。 是的，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总是羡慕地看着周遭的当地人的淡定与从容。假定我们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以此来构想着我们不同于现在中我们自己的生活，回过头来你会发现，这个假想并不现实。你就是你，你生在某个家庭，某个时代，你生命的烙印，不会因为你的遐想而改变。 有时候，我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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