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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0日11时49分 迎来春分节气 《拉线开关》 作者/而已 拉线开关是上个世纪家家有的最常用电器辅件。常见的那种：上头一坨胶木盒子，里面是闭合电路的机关，盒子里引出一根长绳子，供使用者控制机关。 这里说的“拉线开关”是一个人的诨名。这人长相，像拉线开关，长长的个子不低于1米8，除了头部大小正常，身体却奇瘦奇细，相比之下，那头就显得格外显眼，格外大。整个人远远望去，除了盖满黑发的头不动，其它部位就像拉线开关的那根长绳，在风中不断摇晃。 “拉线开关”的人形，象拉线开关那件东西。“拉线开关”人生中的许多事，又与拉线开关这件东西密切相关。 “拉线开关”父母原来在山东，属部队编制的农垦师，后来他母亲得肺结核去世了，他就随父亲来到宝应河西的这个大队了。他父亲也有肺病，不能从事重体力活，在大队养牛，常年住牛棚，70年代，全大队人基本都住瓦房了，他却一个人一直住在一间很旧草房里，问他为什么不搬家，他说我爸住牛棚，我一个人不成户，不能住瓦屋。 “拉线开关”是真正的一贫如洗，除了一年到头穿的一身黄军装，家根本就不是家，不要说没有像样的床，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你要撩起他军装前摆看，腰里根本不是武装带，而是几根拉线开关绳子编结起来的裤带。他的主要劳动收入用在两个方面：一是买各种版本的红宝书、高价买各种主席像章和买正宗军帽五角星，进得他屋里，唯一让人亮眼的是他家的电灯拉线开关显眼地装在毛主席像下方。他经常拿出来炫耀的那几个夜光像章，居说最大的那个是在县城花10元买的，10元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强劳力半个月的工分值。二是自己买理发工具、买电工工具、买补鞋补胎工具、胶水，学雷锋做好事。“拉线开关”结婚时的唯一大件就是刚买的熊猫牌缝纫机，那是他准备为知青们做鞋垫子用的。 “拉线开关”是大队团支部书记、民兵连长。村民和知青们有事都去找他，小到生活中小修小补，跑腿吃苦的事，大到哪家有婚丧嫁娶的事，他忙前忙后比主人都上心。女知青宿舍门前没有晒衣服、晒被子的地方，他就半夜三更到附近基建队，扛两根废水泥桁条，找一根长铅丝支起晒衣架。男知青们下雨天不出工，在家闷着烦，会去找拉线开关到3里外的小卖部帮忙买香烟。大队里唯一的理发师要理发也找他，甚至渔业生产队几个人聚众赌博，被抓住在大队游乡，他也帮那个年纪大的赌徒扛着桌子游乡，只是让那赌徒走一路高喊：哪个赌博就像我。有人就说，像你？让团支书扛桌子？“拉线开关”就说，赌博游乡扛桌子是规矩，不能少，他年纪大了我代他扛，教育效果更好。 1975年冬，防地震，大队在运河堤上盖了一溜防震棚，中间用芦笆隔成三间。两头两大间分别给男女知青，中间一间大队干部住，兼顾值班与管理，电话和电灯也装在这一间，电灯是一只300瓦的大灯泡，通管三间房照明。拉线开关装在屋梁上，拉线挂在屋中央，值班人控制。一天晚上，扬州孤儿院下来的女知青白嫱正在“用水”，不知怎么的，灯不亮了，“拉线开关”就点燃一支烟，爬到桌上去踮起脚跟，伸长胳膊，借着微弱的烟火光，去捣鼓屋梁上的拉线开关盒……灯亮了，那边白嫱抬头看到“拉线开关”一惊吓，大叫一声，哭喊起来了，这边“拉线开关”还站在桌子上，一慌张，扑通从桌子上摔下来了，脸被芦笆划破了，这一哭一喊，一摔一破，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年代精神生活贫乏，知青们又都在发育年龄，这事就长了翅膀，还演变得更加生动带色。弄得田间地头，全大队人闲下来就嚼舌头。这期间，大队支书、队长，还有公社李副书记曾经分别与白嫱谈过多次心，白嫱也调到了副业队，还入了团， 1976年春节前，“拉线开关”就与白嫱成了夫妻。 婚后，有人问“拉线开关”，白嫱嫁给你，你们新婚夜说了啥？做了啥？“拉线开关”一本正经的说，做了啥不能说，说了啥可以告诉你：我说，以后有钱了，让你去大城市玩玩，白嫱说，哪里也不去，就和你天天在一起，你怀里比哪里都好。后来大家人前人后，就会学着白嫱的扬州腔：“你怀里比哪里都好”，与“拉线开关”逗乐子。 1976年以后，除了少数等待落实政策的知青还没走，其他们都回城了，77年春分时节，传来消息，“拉线开关”去世了，留下一个没抓周的女儿。 80年代后期，一批知青回第二故乡探亲，大家说起“拉线开关”，大队长说，“拉线开关”是质量不过关自然损坏；大队支书说，“拉线开关”是中间扣上去的控制绳子太多了，各处拉，绳子受不了，断了。大队会计说，是上天将“拉线开关”恼人的控制绳拆除了，谁也够不着了。时任民兵连长就插话：不管怎么说，“拉线开关”还是伏在“白墙”上。大家就问白嫱怎样了，队干部们都说：这女人说话算话，拉扯着女儿长大啥地方没去。于是知青们都去看白嫱，白嫱还是那么皮肤洁白细润，神态文静，身边带着婷婷玉立的女儿，孩子显然有“拉线开关”的苗条基因和她妈妈的肤色传承。白嫱告诉知青们，“拉线开关”当年为了在结婚周年纪念日给她买一件呢子大衣，偷偷去城里医院卖了600毫升血，“他身体那么弱，平常又没好的吃，卖了血又没补补，硬是亏死了啊！是我害了他啊！”知青们都说，这怎么能怪你，他就这么个人，什么都为别人着想。以后每年我们都会派代表来看你，来祭祭他。 2000年3月下旬，当年知青中的张三、李四、王五已经中年，在“拉线开关”的坟前，又看到了白嫱，这时她女儿已经在上海二医大读研究生了。问到白嫱今后打算，她想了想，现在说我得守着他，等女儿工作再说。 2014年4月初，张三、李四、王五都是老头老太了，当年的大队支书、队长、会计都垂垂暮年了。老知青们决定这次与老领导们好好聚聚。酒桌上，知青们问，最近白嫱可好？大队长说，早走了，好像跟女儿去了趟澳洲，前些日子还看到过旅游照片。大队长女儿就说，还什么地方不去呢，早把“拉线开关”忘记了，大队长接话说，人家这近30年容易吗，要是你能做到吗？大队长女儿咕哝说，我又没说啥地方都不去。 第二天，一帮人来到“拉线开关”坟地旧址，远看见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走近前，一个是白嫱，另一个一时认不出，上前一问，是当年苏州知青朱小妹，只听朱小妹哭着说：阿拉哪晓得侬那天去卖了血啊？侬夜里向还帮阿拉泡在冷水里捞牛蒡草几个辰光啊，是阿拉对不起侬啊。 2020年春分又来了，知青群里都说“拉线开关”和白嫱的女儿参加了武汉抗疫，大家都商量着，这次用什么方式纪念“拉线开关”，于是就有了王五的这篇文字。 物质的拉线开关会随着时代的进步被淘汰取代，甚至被人们淡忘，如果你身边的有过“拉线开关”这样的人，你会忘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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