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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不死

 马尔的视觉 2020-09-17

      

八十多年前的那天,鲁迅死了。

那是个上海滩少见的阴冷的秋天。

送葬的队伍很长,人们的悲戚是发自内心的。

从那以后,中国文坛少了一种锐利、冷峻而又痛切的声音,少了一把让所有的虚假与伪饰颤栗的匕首。

因为鲁迅已经死去。

绍兴鲁迅故居街头的路口立着堵巨大的壁画,一抹夕阳把这个文化名人涂饰成温情。

叼着烟的鲁迅温和成晚秋的夕阳。

现代中国许多人都曾受过鲁迅先生极大的影响,人生观、文风等。

印记很重。

他成了一个标杆,孤零零的悬在那里。

鲁迅逝世十三周年的时候,臧克家写了《有的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听起来就像是喊出来的口号。

诗写得缺乏灵动的意象存立,就有些生硬、对立。

黑白那样的简单的爱憎分明。

活在文本里的鲁迅也是,黑白那样的简单的爱憎分明。

文本里的鲁迅和活在故居里的周树人究竟有怎样的联结,这是我去绍兴最好奇的。

关于鲁迅,有太多的标签。

这次探访就得去除许多标签。

简简单单的认个死理:每个人都是有着故乡烙印的孩子走过来的。

 

和我们的感受差不多,鲁迅故居是近代中国常见的处于破落状态中的家庭。

鲁迅先人曾经作为一个省主管科举考试的领导,位高权重,因此祖辈曾有过很好的家境,这从其祖居厨房的模样就可以看出。

房屋高大宽敞,用具颇讲究。

在绍兴鲁迅故里,你会很奇怪的发现,传统文化对童年鲁迅的影响是渗透在骨子里的,他看的、读的、背的、写的,几乎都是传统的东西,但为什么后来却是以激烈而抗争似的逆反形式溢出来呢?

这其中和先生经历由盛而衰的悲凉家境不无关系。

恢弘考究而又充满礼仪气息的大户家庭,自然出不了鲁迅。

必得突变而衰败,必得体验这人情的变故和刻骨的冷暖。

我们去读鲁迅,看他杂文里的沉甸甸的尖刻,看他义无返顾的反叛,你都能够从他的祖居的气派和他父辈的破落里,找到蕴藏于其思想深处的根基。

翰林是一地的荣耀,尤其对极重门第的绍兴人来说。

仔细揣摩,鲁迅骨子里的孤傲,源自于这个家庭的翰林背景。

所以他决无媚骨,文人的桀骜不逊气息非常浓厚。近代乃至于当代大学者家庭的子女,大多具有这一禀赋,先生不过表现得突兀罢了。

琴棋书画既是古代文人的一种必要的装饰,也是其闲适而自得的生活方式。

鲁迅对风花秋月、琴棋书画的厌恶,一则是动乱时世的使命感所致,再就是一种失缺的激愤感。

其祖居越典雅,能够感觉到与他的生存现实反差越大。

在绍兴看鲁迅故居,全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与凋零,暖暖的阳光照在这个仍旧殷实的家庭的橱屋、院落,意想着先生当年的生活情境。

不禁感慨万分。

在当地极受尊敬的镜寿吾先生开设的私塾里,鲁迅那张小桌靠墙边独孤却有点显著的放着。那个刻在桌上的迟到的故事,显然不仅仅是发愤,还有一个孩子心灵的敏感和伤疼。

还是去百草圆吧。

陈旧书香气息浓郁的三味书屋类的狭小和束缚,磨损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童心和天性。

 

然而给予鲁迅许多童贞美好幻想,又经他用文本感染于我们的百草园,早已经是面目皆非,被开阔成过于齐整与宽大的院落里,当年的皂荚树与石井栏显得不门不类。

如果鲁迅知道其故居商业化到了需要百姓花钱去看他失却了韵味的百草园,该会是怎样的一篇激愤文字呢?

在鲁迅祖居的门厅,“德祉永馨”的门头匾很醒目。

然而周家就是因这位主政全省科考的显赫的祖宗舞弊失德而家道败落的,所以鲁迅对中国礼仪道德的虚伪性有着切肤之痛。

  

鲁迅后来多次写过故居后街的这个当铺,不知什么原因,当地居然没有开发此处,任由其流逝。

而恰恰是上当铺的经历,烙上了这个少年的最难忘的体验,刻骨铭心,影响了其一生。

走在老绍兴鲁迅当年去当铺的那条路上,我就在想:那个固执而敏感的少年,经受着生活苦难的早熟的心灵,沿街走过的时候,该是怎样一种抑郁啊。

自古江浙多文士,绍兴是历史文化城,沈园、秋瑾就义处等。然而,把自己的曾经的生活环境,作为文人作品尤其是虚拟小说人物活动的背景,刻写如此显明,大约惟有鲁迅一人。

那场景一直在刺激他,就没走出来过。

走到咸亨酒店,我们立刻回想起多乎哉?不多也的活鲜场景。

我一直在绍兴寻找先生笔下的小桥流水和乌篷船。

鲁迅故居边上就有,却已经是窄窄的沟渠与被现代城市异化了的石桥。

时代在变化,作为我极喜欢的文化品味城市,绍兴在迅猛的走向现代化。但我还是在这里固执的找寻鲁迅,找寻先生曾经的或笔下的那种情味。

在鲁迅纪念馆,这幅照片和字让我特别触动。

这是鲁迅逝世时的场景,宋庆龄等一批知名人士在追悼我们民族的一个斗士。

我想,活在人心里的人其实是不会离开的。实际上在绍兴鲁迅故居,我处处感觉到了先生的存在,亲切而依恋。

鲁迅纪念馆的这尊雕像让我感动。

无畏的爱与恨,且痛打,是先生的人风与文风。

他爱这个国家,爱这块土地上的人;但他有一个失爱的童年,对自己的爱也一直凋零在文字里。

这个的明朗的秋日阳光下,先生的雕像表现出他面目的柔和,无疑是一种丰富。似乎在看爱子戏耍,似乎在呼唤广平兄,似乎在耐受家乡的可爱的非可爱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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