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富平之音｜故乡的河文/唐应坤 故乡的河从洪荒远古的苍茫中走来，从刀耕火种的砥砺中走来，和谐着信天游的高亢激昂与唢呐声清丽幽婉汩汩淙淙而来。故乡的河如神来之笔，上游在邻县还是沮、漆二河，莅临故乡骤然汇融一流，如大写的L庐山瀑布般悬挂在县图上。流近县界南端的一刹那，潇洒地拐了一个弯，面东迤逦而去。 鸟瞰大河，河川胸藏丘壑，心境澄莹，何等大气大美。河床上如上古恐龙巨蜥栖息之地，满地恐龙蛋般的河卵石仄仄卧卧，大者如犍牛雄狮，小者如雏鸡鸟蛋，足见其美名“石川河”之不虚。河水衔噙来的山草树根，在中间隆起的河滩上生生发发，一簇簇一株株，阵风吹过，极富韵律地摇曳起伏，突兀出山脊岭背之雄逸莽峻。 儿时记忆中河水从不断流。湍急的河水从岔路狭口跌宕而泄，巨大落差飞卷的浪花留恋地回眸渭北高塬丛岭群山，而后挥挥洒洒曲曲弯弯坎坎坷坷舒舒服服缓缓地匍匐行进在故乡宽厚的胸脯上。波恬浪平，仪态娴雅。遇石扬碧珠，无石展绿纱。蓝天丽日下，云托鸟鸣，草牵羊欢。三五成群的村妇来河边浣洗，圆柱的青石为座凳，扁平沙石作衣板，棒槌起起落落击溅着欢声笑语……。深水谭窝里一群一丝不挂的野小子在凫水撒欢，戏闹累了，光着脚丫在绵绵软软的沙滩上走动，一任细沙在脚心摩挲挠痒在脚趾间滚动滑落。这个伙伴在荆棘中拣到鸟蛋刚要炫耀，那个伙伴则在潭水中抓到尺把长的鲤鱼而煽起新的兴致。渴了，掬起河水便喝，清冽甘纯；饿了，三块石头支成一个灶，点燃柴草，烤红苕烧洋芋煨苞谷、毛豆，那滋味至今想起仍齿颊清香。岸头传来母亲的呼唤，大伙才想起该回家了。 潺潺河水如母亲的乳汁滋养着故土的子民，滋润着两岸的田禾。以河为躯干两边的引水渠网络成一幅优美的“鱼翅示意图”。田畴阡陌，桃红柳绿。万顷碧野，一望无垠。地称“老水地”，秋麦两料粮棉保收。乡亲衣食丰裕，村堡民风淳朴。特别令人称奇的是，沿河的柿子树树大果硕，作为“合儿饼”，霜白肉红甘饴绵软，以果中之极品而举世无双。更幽深缥缈出这里风土地貌的神秘色彩。 平静的河水如同谦谦君子，风度翩翩。一旦上游暴雨，河水暴涨雄扬出伟丈夫的豪悍彪横桀骜不驯。水头上，紧贴河床的流水如同前哨兵，分头突进迅速占领深沟浅凹，为浪头君临天下威风八面铺垫通道。丈高的水头卷着树枝草蔓，立陡齐涯呼啸推进，浊浪排空气势磅礴，汹涌澎湃雷霆万钧，冲垮桥梁冲毁堤坝。大水回落，随浪而至的枯树藤蔓或如旗帜高挂树梢或落满河滩。这时，村名纷纷携框引车，拣拾“河落柴”，以聊补煨炕烧锅之需。 石川河流域似是风水宝地，钟灵毓秀人杰地胜。沿域皇陵高冢铁佛古刹类文物星罗棋布，历朝历代文官武将难以列名。近代革命史上叫得响的就有爱国将领胡景翼、共产党高层人士习仲勋、国民党高层人士陈建中等。革命战争时期，石川河道是通往延安的必由之路，为人民解放事业立下灿烂篇章。国共两军常在这“红白交界处”进行拉锯战。斯时河川，一水孤野，草木萧瑟磷火点点，月黑风高间影影绰绰走过一个或几个神秘过客，那不是红军的情报便是敌方的密探。西安事变后，贺龙元帅领导的红二方面军司令部在此驻扎一年，翌年工农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抗日誓师大会就在河滩召开。遥想当年，几万红军战士组成的铁血方阵，枪在肩刀在手，“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战歌如风在吼、浪在啸，何等英雄悲壮。不可不提的是，时隔30年后，在红军誓师大会会址的河段上，下一代的热血方阵，缺上演了惨烈的一幕。在同“一面旗帜”下的两派组织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真枪实弹兄弟操戈！壮烈与惨烈，石川河没有忘记，后人不能忘记。铭记着或许很是痛苦，但绝没有坏处。 改革开放的春风荡过，故乡的河也奉献出了所有。两岸的升起的团团白烟，那是河卵石在石灰窑涅槃升华，将清白留给人间。滩涂上碎石细沙，也走进乡村都市，走进现代文明建设。
石川河水如今常常断流，然而多少回魂牵梦绕中，我缺常常听到故乡河大潮滚滚巨龙奔腾的轰鸣，看到冰层碎裂春水涌流的丰俊神采。斯声斯景，时时刻刻冥冥寂寂中传递且浇注胸垒的，便是故乡河的那性格魅力——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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