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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深山情切切,雨泣黄花泪盈盈

 僰俗 2020-09-18



作者:简子

《海椒凼情缘》之三

顺子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曾经的心爱。

不曾想,再见却已物是人非。

几年前的幺姑,粗黑的长辫子,干净清爽,圆圆的脸庞白皙丰满,开口就笑。顺子常常不由自主地淹没在那对深深的酒窝里。

眼前的幺姑,又黑又瘦,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脸愁苦。

当初那个明眸皓齿美丽动人爱说爱笑的小幺姑,去了哪里了?

不过短短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顺子心里疼痛,泪湿了双眼:我可怜的幺姑,我的孝妹!

他很想拥她入怀,轻轻抱一抱,给她安慰,给她温暖。但,也只悄悄想一想罢了。

幺姑,她已是别人的老婆。

听她说,两月前,男人上山打柴,突遇疾风暴雨。男人躲避不及,滑落深沟,当场毙命。

记忆的闸门打开了,顺子深陷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民国37年六月十九,十保三甲的十几家人凑了钱粮,请来江津太平埂的几位道士,在茶坪做三天法会,十全保几乎家家都去祈福许愿上香,小孩子们也跟随去瞧热闹。

茶坪,一个九龙峡半山老林的坡地平台,一座古色古香的穿斗结构老宅院,位于皮家湾和春天湾之间,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次森林:骑龙岗。

顺子跟邻居周四、表兄高思一起去玩。认识了王孝善、王孝妹(小名儿“幺姑儿”yao gur)兄妹俩,几个八九岁、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离茶坪只有几百步的猫山湾,吴兴平、吴学宽哥儿俩,去年为了躲避国民党拉兵,狠心砍掉右手食指,逃进深山,躲过一劫。

顺子他们非常好奇砍掉手指头的兄弟俩,围着他俩问东问西。吴家兄弟报以苦笑,不敢多言。

顺子看着笑颜如花叽叽喳喳的小王幺姑儿,顿生宠溺之情,秒变“妹妹控”。她笑他就笑,踢毽抓子,摘李爬树,恨不得满足她所有的奇思妙想。

法会是三角塘的袍哥七爷主持的,期间说起这些年,袍哥被“拉兵”(拉兵,指国民党强征成年男子入伍,男丁三抽二、二抽一),数量锐减,本码头要急需收纳袍哥。

凡年满八岁、有人担保、家世清白、不偷不抢、无不良嗜好的,可酌情考察入会,趁早培养人才。

顺子、周四、高思、王孝善等六七个男孩,扭着嗨袍哥的长辈们,求担保,求入会。

经过商议,七个淘汰两个,五人取得入会资格。

在场的袍哥,呼啦啦一出来,倒有二三十个,高板凳围成半月型,端端稳坐,神情严肃。

五个男孩排成一串,规规矩矩挨个咚咚磕响头,这叫“磕转转头”。

磕完头,发完誓,每人交两斗包谷子,就算是袍哥会的“奶幺”了。

天下袍哥是一家,以后他们无论走到哪里,自会有各地袍哥罩着。

奶幺,也叫“老幺”,就是袍哥会最小的兄弟,算是预备会员。

入了会,就跟其他袍哥会员亲如同胞,有事互相帮衬,严守帮规,不得为非作歹,否则严惩不贷。

次年五月十三,关公寿诞日,一干“奶幺”考察期到,他们集聚三角塘,在关公神像前跪下立誓,又交两斗包谷子,成为川南黔北地区仁义礼智信之“信堂”三角塘码头的正式袍哥。

考察期间,顺子被分派跑过几回腿,给帮会做义工。偶尔给鹿寨垭、郭扶、泥坝分会送信。

最后一回是帮着本码头二爷抄写十几份帮规,从龙台寺张贴到三角塘十几个幺店子、栈房、庙宇。顺子他们三个小“老幺”整整花了五天时间。

年底,旧中国解放了,成立了新政府。过完年,青帮、洪门、袍哥会统统解散,所有帮会停止一切活动。

顺子不过十来岁,懵懵懂懂,也不轻易外出。据说龚匪团伙一直活动在两河口、三角塘一带,顺子连赶场也很少去了。

倒是一起入会的几个老幺,亲如兄弟一般,你来我往互相帮助,你家打两天柴,他家除几天草的,哥儿几个感情越来越深厚。

幺姑,是个可爱的小尾巴,她哥哥走到哪家都会带着她,她特别粘着好脾气的顺子。

幺姑最大的心愿,就是快快长大,好给顺子当新媳妇儿。

三年前,王孝善见妹妹越发依恋顺子,便叫顺子到他家提亲。

幺姑唇红齿白,长长的辫子,弯弯的眼睛、深深的酒窝,越来越乖巧迷人,顺子早就按捺不住了。

可是幺姑的父母坚决不同意:

一来大女儿嫁在这山沟里头,已没啥盼头了。海椒凼老张家,也没铜锅铁灶的,不可能小女儿也毁在这个山旮旯。

二来,已有媒人给幺姑说了好人家了,就在30里外的八字桥,说是年底就要过门。

一句话,晚啦。

果真,王幺姑再也没来过顺子家,顺子也被父母告诫:没事别去招惹!

没多久,幺姑嫁人了。

顺子毫无办法,差点儿崩溃。

相思难耐,顺子去花耳岩、八字桥、泥坝等地瞎逛了许多天,希望见一见,看看幺姑过得好不好。

谁知幺姑躲着不见。顺子死心了。

往事历历,顺子越想越辛酸。

海椒凼,曾经有过他们一起飙山歌、捉螃蟹、摸鱼儿的身影,山沟里似乎还回荡着幺姑银铃般的笑声。

命运,还真会开玩笑啊!

幺姑,我张大顺今生无望了。

那年过完年,有媒人牵线,父母给顺子安排了50里外的龚腊梅。

说实话,牛高马大且粗嗓门的龚腊梅,顺子是感觉很没眼缘的,甚至一度十分抵触。

可是,面对母亲殷切慈爱的笑脸,父亲充满期许的眼神,顺子妥协了。

也许是顺子的冷淡,刺激了腊梅的神经。她有些歇斯底里,一旦情绪爆发,往往不可收拾。

想想也是难为她了,她那么好强,那样泼辣能干,嫁到山里来,是有些“低就”。

她娘家地势平坦,人烟稠密,亲人众多。来此举目无亲,顺子又有些爱搭不理,她抓狂,她发泄,动辄骂人发脾气。

一个人的心,太小了。顺子心里装着王幺姑,就再也装不下她龚腊梅,不管她自己觉得她有多好。

母亲含冤带屈走了,父亲因此病发身亡。这该怪罪腊梅呢?还是父母命该如此?

腊梅嫁给顺子,幸也?悲也?

顺子、幺姑劳燕分飞,该哭?还是恨?

花落水流,月残风愁,忘了青春,误了卿卿……

温馨提示:本故事主人公系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欲知后事,请持续关注。感恩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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