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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旧照片》

 黄石新东西 2020-09-19

这几天,病中百无聊奈,翻看一些老照片,  
看着二十多年前的同学照,许多同学的名字我记得,但搜肠刮肚也记不起那些遥远的青春羞涩的脸与哪个芳名重叠。  
二十多年的时光,如流沙掩去了记忆的田亩,垒起了一堵遗忘之墙。“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记得十五年同学聚会那年,我走进酒店大堂,那不敢问来人的情怯,至今记忆犹新。我的那位同学前几年罹患肿瘤,幸好上苍眷顾,她依旧安康。流年暗度,相见日稀,但愿你们岁月静好!人生无恙!岁月无情的手,刀削斧斫,谁的眉间心上没有愁云恨雨?  
照片,让我们彼此世界的缺失,有了存在的感知。  
厚厚的几本相册,如今也是宝物了。现在手机电脑都能贮存成千上万的照片,又有多少人会耗费人力财力去洗照片成册呢?轻轻抚过我家十年前的全家福,一共二十六口人,坐在最前排的父亲母亲大姐和几个蹲在前排的年幼的侄儿侄女,后面几排是兄嫂弟媳和我一家三口。那是父亲罹患食道癌术后的第一年过年拍摄的。大家心照不宣,想着来日无多,不知道属于父亲的日子还有多久。远在新西兰的大侄女璠璠没有回,却发了一张照片,P进了全家福,感谢日益发达的电脑科学技术,也让远在他乡异国的侄女每逢佳节倍思亲时有一份慰藉。  
时光有如流水般逝去,“莫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是东坡的乐观旷达。生命的回忆,被裁剪成一张张的照片,有些欢乐,有些寂寞,有些泛黄,这褪色的回忆,勾起了我沉淀在心中永远的痛苦和酸涩。如今,哥哥姐姐华发早生,那些曾经年幼的侄儿侄女早已是翩翩少年婷婷少女。母亲,已经满头白发舞秋风。堂屋的长几上,父亲的照片竖立在墙上,父亲已于两年前在那张大团圆的队伍中独自远行了。看着全家福旧照,父亲的音容犹在眼前。虽然我对父亲有着很多不美好的回忆,如今想来眼里突然泪意盈然。父亲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认为养儿防老,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从我的小名可见一斑,我小名:多多。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再有一个便是多余的。我的记忆中,我是在父亲呵斥冷眼中长大。我也十分努力读书,想要跳出农门,更多的是想离开相看两厌的父亲。后来工作,成家,我与父亲的关系,也是如一潭死水,激不起父慈女孝的涟漪。看看照片里父亲清瘦的面容,浅浅的微笑,我不禁想起他去世前一个月的话。我站在门外,听见父亲对哥哥姐姐说:我这一辈子都不爱她,没想到要死了还大多要靠她,嫌儿要得嫌儿力啊。我听着泪流满面,那一刻,我心里长久以来的怨恨慢慢,慢慢地消散了。  
看着全家福,想起前几天回家去写中元节的包袱,写到“故先考”几个字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三个字,才是天人永隔,照片里的父亲,只能用于缅怀,他的好,他的坏,都已化作烟云,旧照片,作为实物,让缅怀有了实际意义。  
任何稀有的东西,都抵不过一張張充满回忆的旧照片。虽然旧,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心绪,再次看到,也有不同的感触,同时也会击中心之一隅最深的隐痛。  
看着相册里那张十七年前的旧照片,那个英年早逝的朋友芳如花笑靥同照片上一样鲜活灿烂。旧照片的背景是桂林漓江,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当年泛舟漓江的情景历历在目,回味无穷。然而,同游归来后一年,芳在学校公派出去交流教学的途中车祸离世,她的女儿失去了美丽温柔的母亲,她的学生失去了严宽相济的老师,而我失去了一位生活中善良真诚的朋友,当时的心痛欲裂的感觉,如今仍隐隐作痛。水阔鱼沉何处问?尺素彩笺无寄,一张旧照片,千种恨,下眉头,上心头。  
经常看见上中学的侄女儿珊珊左发一个自拍,又发一个自拍,说是刷个存在感。有时让我哑然失笑。存在,难道是这么证明的吗?鲜活的躯体不足以证明自身的存在吗?明眸青丝,是青春年少的名片,那么皓首苍颜,该是暮景残年的标配吧!所以,生命的轨迹如地平芜尽处的黛山,没有悬念,像是看侦探小说,事先知道了结局,总不如由自己抽丝剥茧读着那么引人入胜。存在,要靠物品站出来做证。那么,那张保藏了十年、二十年的旧照片,如一叶小舟,将我们渡出遗忘之海,驶向往事的彼岸。  
生命原本是细节的连缀,旧照片里隐藏的吉光片羽,弥足珍贵,时光的碎片,在跨越了时间空间的辽远阻隔,超越年龄外貌的生理维度,以另一种方式框定了生命的存在,无论遗忘或记起。  

[诗歌]潘兰香的短诗《独坐一室宁静》(9首)


潘兰香,学了医,却做着学医之外的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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