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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赏红楼 | 宝玉:三次特别的眼色,三个动人的故事

 稻读公社 2020-09-22

文/鲁焕清

使眼色,是人们常见的一种体态语言。在不方便讲话时,一个会心的眼色,往往有着示意、劝告、命令、指挥或邀请等重要作用。或许是因为我的孤陋寡闻,反正我还没有读到过在写“眼色”方面比《红楼梦》更精彩的小说。“门子”的一个眼色,让贾雨村中止了去捉拿薛蟠的命令(第3回);周瑞家的一个眼色,让心领神会的刘姥姥“未语先飞红的脸”(第6回);贾环的一个眼色,让贾兰立即起身向邢夫人告辞(第22回);凤姐的一个眼色,让鸳鸯迅即想出了一个戏弄刘姥姥的鬼主意(第40回);贾琏的一个眼色,让正被凤姐训斥而“为难”的林子孝出门去等(第44回)。在小说中,宝玉也算是很会使眼色的一个,他的3次眼色,引出了3个动人的故事。

这可能是宝玉一生中最为糟糕也最为后悔的一个眼色,正是这个眼色,让他“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这个眼色发生在第22回宝钗的生日宴上,高兴之极的贾母专门让戏班子一起来助兴,而且还特别喜欢其中的一个小旦和小丑的表演。偏偏那个扮小旦的长得“活象一个人”,偏偏她酷肖的不是别人而是黛玉,偏偏“心直口快”的湘云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于是,感觉大事不好的宝玉,给湘云使了一个不要再说下去的眼色。不曾想,这个善意的眼色,立即得罪了两个人:

第一个得罪的是湘云。湘云看到这个眼色,心中大为不快,差点就直接打好包裹回家,并对着他破天荒地说了一大堆“冷言冷语”,甚至还捎带挖苦上了黛玉“小性儿”、“行动爱恼”。

第二个得罪的是黛玉。黛玉不但也看到了这个眼色,而且也听到了宝玉和湘云的“私谈”。所以,当宝玉去找黛玉的时候,黛玉开始理也不理,直接“宣布”他为“不受欢迎的人”;即使宝玉在“在窗外”反复“吞声叫‘好妹妹’”,也没有打动黛玉的“芳心”;等后来开了门见宝玉还没离开,黛玉也是当头给了他一顿驳斥,这让两头调和均未成功、“反已落了两处的贬谤”的宝玉,又犯上了“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的呆症。

这个眼色发生在第42回,当时大家正在稻香村一起商讨惜春告假一事,黛玉显得特别的兴致高涨,她又逗趣刘姥姥为“母蝗虫”,又取笑惜春画这个园子“又要研墨,又要蘸笔,又要铺纸,又要着颜色,又要……”、“可不得二年的工夫”,直让众人笑翻了天。就在湘云笑得差点倒在地上、宝玉把湘云扶起来后,宝玉又给黛玉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眼色,如果换作别人,可能很难理解其含义,但黛玉马上就“会意”了。她便悄悄地“走至里间将镜袱揭起”,果然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两鬓略松了些”。然后便“忙开了李纨的妆奁,拿出抿子来,对镜抿了两抿”,等到收拾妥当,再出来回到众人的行列。从这个眼色中,我们可以看到宝玉对黛玉的那种特别的关心,他知道黛玉是一个爱整洁的人,他也知道用什么方法给“两鬓略松”的黛玉以提醒;我们也可以读到这两个人之间有着特别的心领神会、神意相通。眼色,是一种非语言的特殊信号,你“使”出了眼色,对方能不能及时接收到这个信号?是不是马上读懂了其中的意思?这需要两个人的默契。

这个眼色发生在第58回,那一天正是清明,宝玉想去瞧瞧黛玉,路上正巧遇到藕官因在园里烧纸而被一个婆子揪住要到“厅上讲去”,便主动揽责、“救下”了藕官。事后,当宝玉向藕官询问为何烧纸的缘故时,藕官让他去问芳官。于是,回到怡红院的宝玉在喝粥时,对芳官使了一个眼色。

之所以说它奇绝,一是因为“‘使’之人”。宝玉使这个眼色的对象,竟然既不是与宝玉最为亲近的湘云与黛玉,也不是与宝玉最为贴身的丫头袭人和晴雯,而是那看上去在距离上差了那么一截的芳官。二是因为“‘使’之时”。当时宝玉正吃好半碗粥,“盥漱已毕”,而袭人等丫头们正准备“出去吃饭”,在人多事杂的时候,宝玉使了这个眼色,而芳官竟然也注意到了。三是因为“‘使’之意”。眼色的内涵很丰富,在不同环境不同场合都会有不同的意思。宝玉使的这个眼色是让芳官留下来,而“本自伶俐”、“何事不知”芳官竟然也读懂了这个眼色,便“装说头疼不吃饭了”,继而在众人都出去吃饭时独自留了下来。然后,在宝玉的询问下,芳官就说出了藕官与菂官那种“你恩我爱”的特殊关系。当宝玉听到藕官那样的“呆行”,其“呆性”也进一步膨胀,“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发出了一段正常人很难搞懂的什么“诚心”、什么“洁净”之类的警世之语与惊人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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