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毛十五的脸】杜华:说豆酱(散文)

 新用户0707SREj 2020-09-23


 

【编者按】“毛十五的脸”是毛泽东文学院湖南省第十五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领导、老师、学员的脸谱综合展示,是集光影与文字的至怀盛宴。拟分三辑。第一辑为“毛院团队”,第二辑为“授课教师”,第三辑为“毛十五学员”。
学友须提供毛院期间的照片3张(脸谱照1张+生活照2张)、2000字左右的文学作品(诗歌70行内。最好是个人代表作,或毛院学习期间创作的作品)和100字左右的个人简介。作品标准须遵循“思想性、艺术性、友情性、可读性”,所提供的资料不要与同学册资料重复。
“毛十五学员”每人一贴,每贴开设赞赏功能,赞赏费用用于“毛十五的脸”的纸质印刷。刺客承诺:不贪用一分钱,并给所有来稿的学友专题撰诗一首。同时欢迎老师们和同学们提出宝贵意见!

 

 

毛十五的脸·目录
……………………………………
刺客工作室出品

 


 

毛十五的脸·目录
(排名不分先后)

 

第一辑  毛院团队

 

01. 游和平
02. 谢宗玉
03. 刘哲
04. 纪红建
05. 陈嵘

 

第二辑  授课教师(按课时先后顺序)

 

01. 梁瑞郴:文学经典的力量
02. 施站军:“我”与世界之有无
03. 李国平:诺贝尔文学奖和当代中国文学评价问题
04. 汪政:价值·知识·话语
05. 阎真:文学价值观与小说语言艺术
06. 郭艳:当下文学创作的新质与流变
07. 唐浩明:历史小说创作谈
08. 李建军:我们向汤显祖和莎士比亚学习什么
09. 王跃文:小说创作与阅读心得
10. 龚旭东:艺术的诸境界
11. 何立伟:作家的能力
12. 何顿:文学与文学有关和无关的事情

 

第三辑:毛十五学员(按来稿先后顺序)

 

01. 邓小红:浮桥与乡愁(散文)
02. 江轲平:铁山鱼咏叹录(随笔)
03. 卢宗仁:医病疗心(散文)
04. 邓谦:刀猎(小说节选)
05. 刘知英:追寻(组诗)
06. 刘仕杰:资水伊人赋(古风)
07. 王小卉:墨尔本印象(游记)
08. 朱明先:神游张家界(散文)
09. 李丹:东方美人(散文)
10. 杜卫兵:诗三首
11. 熊铁辉:祭外之憾(散文)
12. 杜华:说豆酱(散文)
13. 虚位以待……

 

 

毛十五的脸·杜 华
…………………………………………
刺客工作室出品

 


 

杜华   湖南湘阴人。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五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现供职于湘阴县房地产管理局。作品散见《湖南文学》《岳阳文学》《岳阳日报》《宝安日报》《湘阴工作》等刊物。

 

 

毛十五的脸·杜华作品
………………………………………………
刺客工作室出品

 


                                         
【作画】孙婵

 

说豆酱

 

立冬后,母亲开始做豆酱。我和父亲在一旁助阵,那虔诚的样子,像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黄豆是老家舅舅自己种的,种在陶家巷的山脚下。陶家巷的山可不是一般的山,是一座云蒸雾罩的大山。山上流下的山泉水在山脚边汇集成一座规模不小的水库,浇灌着成片成片的稻田。黄豆就种在这水库边歪歪扭扭的田埂上。
黄豆收剥好,舅舅就连忙送一篮过来交给母亲。篮子里的豆粒被稻草盖着,豆香味儿从竹篮和稻草缝隙钻出来,青青的香。母亲便系了素花的围裙,把篮子往地上的竹篾盘子里轻轻地抖,“哗啦啦”,一篮金灿灿的豆粒滚进了圆竹盘里。阳光正温润,母亲把盘子端到阳台上,挽好袖子拣豆。她手指在盘子里拨来拨去地挑,阳光在黄豆的肚皮上打着漩涡,刷刷的响,青甜的豆香又温温软软地钻进我们的鼻尖来。我和父亲只能束手闻豆香,不能插手来拣豆,这一道道简单而奇妙的工序,是母亲家传的手艺,母亲要亲手来完成。
豆粒在母亲手心里打着滚,瘪壳子和豆荚皮被挑出来重新放回篮子里,让舅舅带回去沤肥。这些饱满光洁的好豆儿母亲期待已久,如期盼怀胎十月的婴儿呱呱落地般殷切,而那些孬豆子母亲也看得金贵得很,她要把它们重新送回土壤,酝酿出她们的新生命。

 


 

拣完豆,开始煮豆。厨房里架起一口大铁锅,洗净的豆粒被“哗啦啦”赶进满满一锅清水里。豆儿们“咕咚、咕咚”没入锅里大口大口喝着水,一直喝到肚皮鼓鼓涨涨才停下来。和着冷水一起煮,而不是等水开了锅再放豆,是母亲做豆酱的秘诀之一,这样煮出来的豆酱又柔又糯,放在坛子里也不容易酸。豆儿们用大火煮沸十来分钟后,再用文火熬。熬着熬着,汤就稠了,稠似浆;香也浓了,浓如蜜。豆汤在锅子里“咕噜咕噜……”“咕呱咕呱……”,催着在阳台上眯了眼晒太阳的母亲前去探看。父亲性急,起了身准备去厨房,看看豆子煮烂么。母亲仍是闲悠,淡定地说:“再等等吧!”父亲便又坐下来一起等。大约过了一刻钟,豆汤在厨房里懒洋洋地“咕呱、咕呱”着,赶着浓香从厨房淌出来,越过阳台,被太阳晒得绵绵的醉了,母亲才不急不忙的起了身,到厨房揭去锅盖,用竹笠箕和瓦钵漏出琼浆一样的豆汤来。原来,诀窍就在这香味里,母亲做了几十年豆酱,自能从这豆汤的浓淡中闻出火候来。此时,汤是醇香四溢,豆是又肥又白。这豆汤浓而不腻,沾凉益补,立冬后喝一碗正可除秋燥。母亲舀了两碗豆汤,洒上白糖,递给我和父亲。
父亲砸一口,“唉呀,刚刚好啊。”
母亲抿嘴笑着,并不言语,坐在矮凳子上择辣椒,剥大蒜。
母亲没读多少书,不会讲大道理,却事事总有她自己的思量。她常一边煮豆一边对我说:“火候不够豆不烂,做成豆酱吃起来不糯口,煮老了豆味儿全到汤里去了,汤稠了,豆就淡了。”母亲信奉,做人做事恰如其分,守着拙朴方能守住安宁与快乐。
做豆酱于母亲而言,还与她童年时在陶家巷老屋场景一样,是冬日里最隆重的仪式之一,永不过时。我和父亲都喜欢看母亲做豆酱,手里捧着黄豆汤,候立在母亲的身后。母亲把五屉柜的大抽屉扯三个出来用沸水一一烫过,算是消毒,再把熟黄豆分别填进去。豆粒儿铺得均匀,三厘米厚的样子,素素净净,饱满光洁却柔若无骨,用手指轻轻一捏,就碎了。
母亲在案板上“嘟嘟嘟”剁着拌豆酱的作料,动作轻快麻利。这时父亲终于可以插上手了。他早提前把爷爷亲手做的松木碗柜里里外外抹净,摆在阳台的太阳低下晒。母亲把豆子铺好时,柜子上的水汽也晒干了。父亲挽起袖子,把一米多高的木柜搬到室内的阴凉处,又把铺着熟黄豆的抽屉搁在刚好三层的碗柜夹板上。这样,豆儿们就关进柜子里等着上霉了。现在的柜子都是胶合板做成的,一股甲醛味道不能霉豆酱,爷爷做的碗柜用了几十年,式样虽淘汰了,却是母亲霉豆酱,做豆腐乳的好用具。他们关了柜门,栓上栓子,母亲满意的笑着,神情就像她的女孩子要出嫁前的模样,有点儿不舍,又满怀着期待。我想起儿时母亲教我唱过的一首儿歌窃笑:“妹哩妹哩,关得柜里,三天不吃饭,还是个现妹哩!”我们湘阴人把女儿称做“妹哩”,母亲的这三个“妹哩”出得柜来要是现“妹哩”就糟糕啦。我在心里暗暗祷告,你们要好好的上霉呵,不能生黑霉,要生好看的黄霉或者白霉。若是生了黑霉,就不能吃,这些可爱的“妹哩”就只能白白倒掉了呵。

 


 

母亲才不怕它们生黑霉,她说保证上白霉。什么道理她不说,反正按她的“刀路”走的,一般不会错。过了两天,她把柜打开一道缝,用手背在棉布上试了试说:“有温度,开始上霉了。”又过了两天再试,她又说:“温度在降,明天可以出柜了。”
到了第五天,母亲拉开柜栓,一股豆儿发酵后的酽香暖烘烘扑鼻而入,揭开棉布,果然是白生生带点点黄的好霉。母亲把这长着毛茸茸白霉的豆“妹哩”倒在干净的木盆中,将按量剁好的红辣椒,生姜末,蒜末,盐,统统倒入盆中,又在父亲的酒缸里舀了满满一碗谷酒浇上,便正式开始和豆,拌豆。拌豆也是有诀窍的,得净了双手,不轻不重缓缓了和,豆儿没捏碎作料又拌匀了。和好豆时,母亲双手也辣得通红了,呵呵地痛着。
豆和好立即封坛,抛却人间烟火,在坛中与世隔绝二十来天,普通的黄豆实现它这一生质的飞越,升华成软糯香鲜的佐餐佳品——豆酱。母亲做的豆酱不管是放大蒜叶炒着吃,用腊肉蒸着吃,还是用油炸着吃,都有一种独特滋味。有客人吃过母亲做的豆酱很久后,听见“豆酱”二字,口舌中还不由自主的生出津水来。炸豆酱特别下饭,往往几粒入口就能咽下一大碗饭。我和弟弟上小学中学大学,母亲都要做一些给我们带到学校吃,还要送一些给亲朋好友,街坊四邻。每每做好豆酱,自家也就剩下小半坛,母亲还得留些过年时再吃。这豆酱一吃就吃了几十年,在外地工作的弟弟每年秋后就催母亲做豆酱,生怕哪一年忘记了,就吃不到那种特别的味道。吃着母亲做的豆酱,我常记得,守着拙朴,方能安乐。

 

 

刺客·物是非诗
………………………………………………
刺客工作室出品

 


 

守 拙
——兼致杜华

 

夜晚的雨需要抚摸。像黄豆的一次霉变
风吹来秋天的味道

 

有时候,我们是把身体晾在一边
任“刀路” 的呼啸代替内心的河流

 

种豆得豆,那些低垂的
善解人意的颗粒。仿佛就要滴出母亲的汁液

 

让种豆的人忘记青涩和饱满,得豆的人
忘记绽放与凋谢。相互欣慰,继续生活

 

策划:刺 客
版式:桐 雨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