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夏天日的一天,女儿看着小表姐把二胡拉得悠长低沉风生水起,璐璐姐弹古筝更是流畅多变情意深深。她小小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时常在我们身边纠缠着说想去学一样乐器。我说学什么呢?二胡,古筝,琵琶,你看那样好呢?只要你喜欢,把你报一门去学。她高兴的说,弹钢琴吧,家里又没有,客厅也放不下啊;拉二胡吧,她们已经开始学了,总不能跟她们一样吧?那,我跟你学吹口哨。她兴致盎然地说,我喜欢听你“嘘嘘”地吹。学吹口哨真好,不用买乐器了,也不用交学费。有这么乖巧而懂事的女儿,我喜笑颜开。可是,我该怎么教她呢?我合拢嘴唇,一股气流从腹腔里喷薄而出,随着嘴型的变化,一首歌曲很快吹出来。可女儿却是怎么也学不会,只是“呼呼”的吹气声,唾沫都飞溅到我脸上。呵呵,下毛毛雨了。我说你不行,还是学别的吧,那两个钱省不了啦。她马上说,其实,我早就想学笛子。原来她说要跟我学吹口哨,是寻我开心呢!于是,在每周六的下午,带着她去学吹笛子。时间流逝,她已经能吹复杂的乐曲,如《采茶扑蝶》《彩云追月》等。在她那清脆悠扬的笛声中,我想起生命历程中与口哨有关的那历历在目的往事……记忆里,我似乎也没专门去学吹口哨,好像就突然间顿悟的。应该是在茶季忙碌或锄玉米草的那个时节,八九岁的我时常跟随父母上山去做事。置身茶棵地间,整整一个茶季,每天早出晚归的采茶,一棵绿意盎然的茶棵,在飞舞的手指下,很快变成空荡荡的几片老叶几根枯枝,然后换一棵。午后的山峦很是寂静,一丝风也没有,人也腰酸背痛了。或者在半人高的玉米地里锄草,那修长的玉米叶划得背脊火辣辣的,脸上的汗忽忽的直流。每到此时,母亲忽然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在我们耳边回荡着。我吃惊的看着,母亲笑笑:“我把风给你们唤来啊,看你们热得……”是吗?母亲还有这本事?不容我不信,很快,徐徐的山风吹拂过来,一阵凉意顿时环绕在身边了。心里佩服了母亲呼唤山风的本事,等到后来读初中的《地理》才想起,或许是母亲的口哨呼出的气流,搅动了身边凝滞的空气,而恰好有又一阵风过来,才有了那样的感觉。好多年后,读书看到一段话说,海滩上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在大自然作用下居然搅起千里外太平洋上的一场龙卷风。不过当时,确实很崇拜,跟着母亲的姿势学吹口哨,唤点风来凉爽一下,真是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居然就会吹不成曲调的口哨了。当老师在祠堂里教大家唱歌的时候,我自顾在揣摩着如何用口哨表现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在上学下课的时间,与几个隔壁的同学呼朋引伴的吹着口哨,熟视无睹的从村中的巷弄里穿过。很多时候,在做题目劳累的时候,或沉浸于书山学海的快乐中时,也轻轻的吹着自己的一份快乐。初三毕业那年,为着早些走上工作岗位减少家里的负担而报了小城的师范学校。清楚的记得,面试是在歙县中学二楼的图书馆里。那木头地板走在上面,带着弹性,眼前晃过电影里很多古老的镜头。三位主考老师坐在前面,有位老师问:你报师范,以后当老师的,你唱个歌吧?我说不会,乡下又没音乐课。那你会什么呢?我说,只会吹口哨。那,你就吹个口哨。我懵了,以为随便的撒个谎便结束的,主考老师却较真。口哨自然会的,可那歌曲呢,从来没吹过一首完整的,哪能丢人现眼呢?我红着脸说,口哨也不会。整个脸都发烫,无地自容,唉!好在老师宽容,没有再强求。师范读书,老师叫我们学乐谱、弹风琴后。口哨,在生命中慢慢的开始沉淀蕴藏,自然不再去想。只是夜深人静独自回寝室的路上,或一个人在斗山街静静寻找那古老房子画速写的时候,偶尔在快乐时轻轻的吹一句。很多年之后,我在小城过着早出晚归的走教生活。每天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穿行在仄仄的街巷,心情好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吹些不成曲调耳熟能详的歌儿,也惹来路人奇怪的目光。管他呢,反正他们都不认识我,简单如我,自得其乐不行吗?吹口哨,需要持续腹式呼吸,这样可以吸入更多的氧。吹空了,累了,试着吹吹口哨,心灵放松,身体通透,多好。是的,口哨声虽然不入流,但它曾经传达我的快乐、幸福,是发自内心的。我们总习惯把欲望拉得无限大,而,快乐和幸福其实很小,一不留神,就要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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