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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 时间从指间溜走，如泥鳅般，想抓住它，却什么都没抓住。碎念如珠，遗落在光阴的河里，或被时间冲走，飘渺再无痕迹，或埋在岁月的泥沙里，成为深浅不一的记忆。一路游走，一路捡拾，捻珠成串，串起那些碎碎念…… 表妹朋友圈发了一个视频，累累青杏挂满枝头，圆丢丢泛着白光，浓密密的叶子筛过闪闪的日光，碎碎的光点斑驳了我的旧梦。 小时候，隔壁福成叔家种着一棵大杏树，每到过了麦收，树上的青杏就有鹌鹑蛋大小了。圆圆的青杏挂满枝头，压弯的树枝离我家的墙头总是有一小段距离，风一吹，它就在墙头的另一侧招摇。眼巴巴地看着它晃来晃去，就是晃不到我家的院子里。 堂叔比我大两岁，上树爬墙跟猴儿一样。堂叔让我顺着梯子爬到房上，隐蔽在树荫里，正好能望到福成叔家的院子。他让我趴在房顶上放哨儿，他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福成叔家的房上。 正午的阳光晒得房顶特别烫，我娇嫩的皮肤承受不了这温度，刚趴下就起来。堂叔光着脚走两步，抬起一只脚在另一条腿上蹭一下，再走两步，再蹭一下。我紧张地望着福成叔家的院子，大气儿都不敢出。堂叔走到福成叔家房檐前，够着了挂满青杏的树枝！他一手扒着树枝，一手摘杏。可是摘了杏却没地儿放，向我招手让我过去帮他，我也学着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兜起衣襟让堂叔放到我的衣襟里。摘了几颗，生怕被人发现，我让堂叔别摘了。堂叔松开树枝，手里攥着几颗青杏儿，腾腾地跑了，吓得我在后边搂着衣襟里的杏儿紧紧地追…… 偷偷溜下房，不敢让大人瞧见，堂叔领我到胡同口“分赃”。迫不及待咬一小口，两腮像被绳从里边猛抽了一下，酸疼，舌下汩汩滋出水来，忍不住的口水赶紧咽下，继续啃咬这酸涩的青杏。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印象里好像叫凤英，每天上学蓬头垢面，女同学们都不愿意跟她坐一块儿，男同学也经常欺负她，老师安排她和我坐一起。说实话，我也厌弃她身上那股柴草熏燎的味道，还有她了了草草梳起的发辫。她上课总打瞌睡，下课也没有小伙伴玩儿，她虽然就坐在我旁边，但是我感觉她就像空气一样存在。 有一天，我看到我的课桌上放着两颗青杏，我欣喜地攥在手里，问另一边的女生：“谁给我的杏儿？”她撇撇嘴说：“还有谁？她呗！就她家种着杏树呢。”她斜睨了凤英一眼：“也不嫌脏，没准儿你的橡皮就是她偷的！”说起那块橡皮，我真是爱不释手，那是姑父给我的期中考试奖励，一块大大的白色橡皮，上面印着四个黑体字：绘图橡皮。它静静地躺在我的铅笔盒里，我的那些铅笔头和它一比，真显逊色多了。可是，有一天我找不到它了，为这我哭了。同学们都怀疑是凤英偷了，七嘴八舌地指责和怨怼，还有的要报告老师。凤英蜷坐在座位上，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眼睛怯怯的，低垂着头趴在桌子上。我没告诉老师，也没说凤英是小偷，但是心里对她除了厌弃，还多了一份提防。 看看手里攥着的青杏，我重重地放在她桌子上。她还是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怯怯地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期盼，一种委屈。我躲闪开她的眼神，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滋味，像吃了青杏一样，感觉又不太一样，这种酸，咬噬着我的心，让我想哭。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再想不起吃杏了。老家的房子还在，福成叔家的杏树却刨了，儿时的面孔都寻不见了。留下的，只是满眼满嘴满心的酸楚！ 写于2019年6月28日。 作者：张月敏 ◆张月敏：莲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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