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棣华堂·乡亲】冯振红:七叔

 棣华堂 2020-09-29

七叔

文/冯振红

一个平平常常的傍晚,朦朦的暮色里,老天透过树冠默默地筛洒着些许发潮的雨丝。枝梢上的麻雀依旧和往常一样叽喳作响,只是树下多了些交头接耳的人们,似乎在等待锅盖下还没有焖熟的米饭。

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村东头方向怎么又好端端的响起了鞭炮声。一打听,才知道是七叔家,说是今晚后半夜要回来的。

唉!过罢年刚走月把地,说是在挖遂道的工地干活的,晚上在宿舍睡觉时还好好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没能再醒来。由于事出不在上班时段,所以事后赔偿也简单明了。

记起他,是从他娶媳妇那天开始的,那是一个多半后响,满院的人们,来回挤抗着二锅头的味道。墙角支着一大一小两口腾着热气的铁锅。在一群年轻人的嘈喝声里,他和新媳妇站在一条长板凳的两头,碰面了,不许扭头和转身,巴掌宽的凳面,要走过去,还真有点为难。也亏得他俩骨子单薄,好事的伙计,还起了个雅名鹊桥相会。只有过了这关,才能在鞭炮声里入洞房。我们这些凑热闹的小鬼,被挡在外围,只能从大人的腿缝里,对对凑凑看见凳子上那双红布鞋,鞋面上隐约有彩丝线绣制的纹案。

七叔弟兄多,愁过三十,媒婆才从外村搭对上了带个小女孩的女人。人家也只是图他个勤快,不仅靠的住还能让人深呼吸的实诚人。

圆寸下一张瘦条脸,西北风把黄土地的肤色刻在了脸上,额面被日头摸的发黑,汗渍却浸出了温润的腮帮。自打小就混了个老七的封号。兵哥哥给的两身作训服洗换着穿。

     赶工地下煤窑,阴天下雨开荒地。把家里分给的二亩地,在他的头下,硬是一份份翻了好多倍。两间老房子也翻盖成大窗户。天道酬勤,媳妇儿也很敞亮给他添了一个儿子,日子过的越发让人眼馋。

我和七叔只是地邻居。他的那块在塄上头。虽然隔着一条只有夏天才会流淌的河。可是我总爱在半响喊他:“七叔,别弄了,歇会儿吧。他便直起腰,放下手里的家伙事,手便随即伸进裤兜里,掏出还没巴掌长的灰蒿杆。扒开小麻杆两腿搭留在塄墙上,边巴嗒边说:“也就得歇歇,脊背总是背不动,一半在冒火,一半在发凉。

忙完这遍活,让婶子跟您去趟医院,除报销了,不也就是个腿脚钱?

医生也干看,这是那会在小煤窑当掌工时落下的毛病。

那也是去看看对,人家医生过的桥比咱走的路多得多,有的是招法

那道也是,可也能吃能睡能动弹,等闲了再说吧。

七叔,您家的钟表,怎么老是放在窗台上,看的时候多不得劲?

嘿,几毛钱的电池不耐使唤,挂在墙上最多转个月把地,没气了。平放着,它走着省劲,怎么也能多走个月把地。你以后买表,最好挑个转盘小点的。

还没等话音落地,忙活的婶子就扯着嗓门喊他:“光说喷,我的锄头又打了二个来回了。铁屁股,就没看东边的云发黑了,立马就要阴过来了。这时七叔才呵呵着说:“怕什来,它要是真敢下过来,咱就回去扎笤帚。说着吹出烟锅里忽闪着红点的烟丝团,烟袋杆往鞋底的棱子上稳稳的磕了两下。伸出左手,胳膊撑直了,上半身斜倾,把收拾起的烟盒,一并装进了右腿的裤兜里……

七叔手多,有个婚丧嫁娶,做满月之类的,又是个掌大勺的好把式。赏到兜里的纸烟和酒,总是要到小卖部折兑成烟丝,用来填补他的烟袋锅。这样又可以省下不少钱。

闺女长大嫁到了城里,儿子读完了大学,撑起了门事。七叔也在县里给他置办下了房产。本应抱孙子的胳膊,照旧拎起蛇皮袋到城里做工,每月的开销照旧两包烟丝。当问起外头怎样时,边嗞溜烟锅边絮叨:“一天也就百十来块钱,就是人多,坐地铁的人跟黑海似的……”

是啊!垄背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只能把目光容进那鹅黄的柳冠里,垂垂细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浓密之处直通通的枝干已隐有青色。

是啊!他是土地的仆人和战士。为了把憋屈的日子过的自然顺畅,即便是农民,也只应有两种态存在着,努力和继续努力。就像石缝中的狗尾草,挺身抬头,那是生命的不屈和坚强。因为他需要裂变,唯有拼搏,风雨才能把种子播洒在山顶的蓝天,绽开祥云朵朵……


背景介绍

来村子以前,我被医生查出肺癌晚期,顶多能撑一年。没想到在这里驻村扶贫,喝着母亲的米汤居然多活下来。父亲在临终的时刻,告诉我败在北京不能喝一碗附城米汤上。他在母亲离开北京后几年,实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就把工作调动晋城。

圆寸下一张瘦条脸,西北风把黄土地的肤色刻在了脸上,额面被日头摸的发黑,汗渍却浸出了温润的腮帮。自打小就混了个老七的封号。兵哥哥给的两身作训服洗换着穿。

赶工地下煤窑,阴天下雨开荒地。把家里分给的二亩地,在他的头下,硬是一份份翻了好多倍。两间老房子也翻盖成大窗户。天道酬勤,媳妇儿也很敞亮给他添了一个儿子,日子过的越发让人眼馋。

文字凝固时间乡土永连心底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