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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絮语（五）：平和的你最好看 1. 看到重庆公交车坠江事故的真相时，我刚好在走廊上等待钟老师从303班出来。她出来我就进去。一看到这则消息，我倒好希望她不要出来，因为我惊呆了。这几天网络上有许多坠江原因猜测，有公交车突然爆胎，有司机厌世，也有司机突发疾病导致。作为一个对这些重大案件比较关注的我来说，我更愿意相信是司机突发疾病导致。但没有想到的是，真正原因竟然是起于两个人的争执。那一刻我真的骂出声来，还好走廊没有人，也没有人见到我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为那些逝去生命的人感到无比的悲伤，虽然没有一个人与我有关。 但那是活生生的生命啊。我想到的是那些活着的人，十五个家庭要承受多少哀痛，要过去多少时间才能淡化。这辈子不能了。 网络上的留言铺天盖地，滔滔不绝，口诛笔伐。我也让我的学生们对此事展开了讨论。他们立刻想起了班级里前段两个孩子之间发生的冲突，如果一人可以忍受，如果没有将矛盾激化，如果…… 世界上唯独没有如果。所有的故事或事故都只有一个结局。 一为充满戾气的中年妇女，一为身系数众生命的公交车司机。该是有多大的仇恨与冲动，在急速行驶的长江上，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进行了一场“巅峰对决”，可惜没有赢家。所有的人都输了，包括那些坐在车上沉默的乘客。 我先想到的是垃圾人。 而后，我想到了垃圾情绪。 我想，用“垃圾情绪”来形容更为恰当。 生而为人，谁都不愿意用“垃圾”二字来形容自己，谁都会倾尽全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人的生命高贵而唯一，谁都那么努力地生活着存在着，我们在高喊远离垃圾人的时候，实际上，更容易被我们忽略的却是潜藏在自己身体某处的“垃圾情绪”。 中年妇女的背景被扒，中年离异，看照片面容也姣好，邻居坦言她平时平和有礼，挺会说话，司机也是如此，发生这一事件之前没有任何不妥的表现。但他们身上的垃圾情绪保被点燃了，烧起了熊熊大火。 我认真读过那份公告，关于对他们刑事责任的判定也写得一清二楚。通俗一点说，如果一车人唯独他们俩还活着，那么，司机将要承受更大的刑事责任——因为他是司机，他得有职业操守。 很多人为司机打抱不平，我也是。我是恨那个中年妇女的。视频里的她，拿起手机一次一次砸向司机的样子，真丑。 而司机呢？因为你是司机，你就要有有容乃大的气魄，因为你的手掌控着别人的命。 真惨！不谈也罢。 2. 说到垃圾情绪的时候，其实我想到的是自己。说真的，在那一刻，我有那么一点为自己的职业感到挺心酸的。 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与人打交道的职业真的很多很多，银行职员，商厦服务员，机关公务员，还有餐饮业，导游……太多了，有人的地方就有与人打交道的职业。但是，一切与人打交道的职业中，唯独教师职业是常常会有上山下山入海升空的情绪变化的。因为其他行业的服务都是程式化的，但教师不能。教师面对的是学生，成长中的学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千变万化的。 于是，这个时代，对老师的要求也前所未有地到了新的高度。老师要微笑服务，要有海纳百川的气度，要临乱不乱，要有孙悟空七十二变的能耐，还要熟知《孙子兵法》——因为要与学生“斗智斗勇”，知己知彼，才能相融相合…… 好好的上课，突然教室里响起一句很不和谐的话：老师，她在玩纸条； 好好的小组合作，突然发现有个学生尖叫一声，你走到他身边，他看看你，满不在乎的样子； 好好的做操，但是就会有几个孩子手像柔软的面条，毫无气力，但在课间疯跑起来，却是风驰电掣； 好好的改着作业，突然就有几个孩子匆匆跑进来，说某某某打架了，某某某哭了…… 一天，好友对我说，她在无意中看到自己生气的样子，真的很难看，脸上阴云密布，严肃，可怖，好像一场暴风雨一触即发。她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却发现心头微微地疼痛起来，渐渐的，这疼痛弥漫到胃部，痉挛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她生生地把那些即将要爆发的“气”忍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藏匿起来。但学生日日相处，其交往事件时时发生，有时候，成绩倒在其次了。她说，每天都要告诉自己，要柔软，要柔软，但是，总是越提醒越刚强。 我也一样。做了二十年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我从来不曾为学生的成绩好坏而发怒，但却因为事无巨细的班主任工作偶尔发火。有时候是对着一个人发火，有时候是对着整个班级发火。对着班级发火的时候，整个教室里的空气都凝成了一团冰。有时候，恨不得手执一根教鞭狠狠地砸下去，但是，我不能啊。我拿起粉笔往地上砸，粉笔无辜地“啪”的一声，碎了，粉末在地上散成一个圆晕。有时候，我真想一手拍过去。可是，我不能啊。于是我只好拿起手，用力地往桌上拍，一掌拍下去，那声音可以穿透玻璃传到走廊，手疼了，心也疼了。有时候，我还想破口大骂，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老师，老师要为人师表，我把所有的力气堵在了喉咙，然后发出来的却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 很多很多。 做老师就是这样。于是慢慢修炼，慢慢修炼，慢慢地就百炼成钢了。钢是铁，铁遇火即熔化成铁水，于是，一些老师当老师越久越强势如钢，一些老师当老师越久越温润如玉。 我不知我是哪一种。最好是中庸的那种，亦刚亦柔。 3. 一天，与胡校长外出参加会议回来的路上，她一路赞扬学校的王老师。她听王老师的课，一双眼睛看的不是学生，而是看王老师的一举一动。王老师声音清脆，很柔和，不高不低，刚刚好。上课时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很自然，很舒服。衣着呢，灰的，淡白的，淡蓝的，淡紫的，一切都是淡淡的。胡校长边听，边啧啧称赞：“这样的老师，谁不喜欢？” 每天吃早餐的时候，我都会遇到王老师。我们相遇的时候往往是餐厅里人极少的时候，我发现与她聊天时，我的声音比她高了三度。我们坐在两对面，她声音是轻轻的，不像我，连声音都是风风火火的味道。看着她走出餐厅，背影淡定而从容。我想到了胡校长的用词：温润如玉。某一天，路过她的办公室，我推开门去看见她在批改作业。一本一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整整齐齐。桌子上东西堆积如山，但堆放得十分有秩序，凌而不乱。桌边还有一束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一进教室，学生立即坐在位置上，等待王老师说话。所有的学生都喜欢听她说话，轻柔而有穿透力。 我想，平和柔软的老师就是她这样子的老师了。柔软的女人也是像她这样子的。 今天与学生聊完这件重庆坠江事件的真相，我对他们说：每一个人都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包括朱老师。每一个人都要抛弃自己的垃圾情绪，包括朱老师。 下班回到家，疲倦，劳乏，煮着饭，烧着菜，敲门声响起，调整自己脸上的容光，面带喜色，打开门，轻轻拥抱小季：你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感觉怎样？ 平和的自己，最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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