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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品特:在戏剧中,真相永远是模糊的

 老鄧子 2020-10-11

2007年科特剧院:哈罗德·品特戏剧作品《回乡》。

今天是诺奖得主哈罗德·品特的诞辰90周年(1930年10月10日)。2005年10月14日,75岁高龄的哈罗德·品特以戏剧作品《生日派对*看门人*回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理由是:他的戏剧发现了在日常废话掩盖下的惊心动魄之处,并强行打开了压抑者关闭的房间。


哈罗德·品特:诺贝尔奖获奖演讲(节选)

1958年,我曾写道:

“在真实和不真实之间没有十分明确的界限,在真理和谬误之间也不存在这样的界限。一个事件不一定非得是正确的和谬误的,它可能两者兼而有之。我相信上述判断至今仍有意义,而且在艺术表现现实的时候仍然适用,因此作为一个作家我赞成以上观点。然而作为一个公民,我不能这样,我必须追问:‘什么是真理?什么是谬误?’”

在戏剧中,真相永远是模糊的,你永远不能真正找到它,可是寻找却生生不息,正是寻找引发了作家的所有努力。寻找是一个任务,你常常在黑暗中和真相偶遇、碰撞,或者仅仅是看到了和真相吻合的影像或形状,可惜的是你往往意识不到。但是彻底的真相是,你在戏剧艺术中永远找不到惟一的真相,而是多个真相。它们互相挑战、互相塑造、互相反映又互相忽略,互相吸引却又互相蒙蔽。有时候,你感觉霎那间握住了真相,但它随即从指尖溜走,消失无踪。

常有人问:“你的戏剧是怎么写出来的?”我说不出来,我也无法总结他们,我只能说:“这就是发生了的事,他们说了这些,他们做了这些。”

我的大部分戏剧从一句话、一个词或者一个影像开始,一个词后面紧跟着就是一个影像。现在我脑海里胡乱中冒出来两句台词,随后是影像,再接着是我。

《回乡》中的第一句台词是:“你把剪刀弄哪去了?”,《旧时代》的第一句是“黑”。第一句话明显是一个找剪刀的人对着被怀疑拿了剪刀的人说话,但我隐约知道被问的人根本不知道剪刀在哪,对质问他的人也不在乎。“黑”我用来描述某个人的头发,一个女人的头发,它回答了一个问题。在这两个例子中,我发现自己不得不去追寻在视觉上发生的事件,它从阴影移到光亮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我常常在一出戏的开头把主人公称为A、B或C。

“黑”。一扇大窗,夜晚的天空。一个男人A(后来他的名字是迪利),一个女人B(凯特),坐着喝酒。“胖还是瘦?”男人问道。他们在说什么?随后我看到了,在窗户旁边站着另外一个女人C(安娜),通过另外的灯光效果,我看到她背对着他们,她头发是黑的。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刻,角色们在创作角色的那一刻才存在于世上,随后就是间歇性的、模糊的、幻觉的过程,有时候甚至是无法阻止的崩溃。作者的地位是奇异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受角色们的欢迎。戏剧角色拒绝作者,和他们一起相处不易,定义他们又不可能,当然你也不能命令他们。某种程度上说,你和他们玩着一个永无休止的游戏,猫和老鼠捉迷藏。可是最后作者发现手头有了有血有肉的、拥有意志和个人情感的人,组成他们的各部分不可改变、不可控制,也不可分裂。

因此语言在艺术中总是处于一种极度模糊的交换过程中,是流沙般的、跳跃的,或貌似冰封却随时可化开的湖水,作者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猛然从中找到出路。

可是我要说的是,寻求真相是永远不能停止的,它不能被推延,我们必须面对它,就在那儿,就在现场。

然而,政治戏剧则展现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套问题,它必须避免说教,力求客观。剧中角色一定要有自己的性格,作者不能按照自己的品味或者立场去控制角色,要给他们充分的自由。以我的作品为例说明我的创作风格。《尘归尘》这个剧的故事似乎发生在水底下,一名即将溺水的女子,她的手仍然挣扎在波涛之中,时而隐没不可见。她向他人求救,却看不见任何人,只看见影子和反射的影像在飘移。这是一个即将溺亡女性的故事,她的命运似乎注定了,原本这命运属于另外一些人。如果他们死了,她也必须死。

作家简介:

哈罗德·品特,出生于英国伦敦,英国剧作家、导演,荒诞派代表作家。处女作是1957年在布里斯托尔上演的戏剧作品《一间房子》,此后发表多部诗歌及戏剧作品。获诺贝尔文学奖、卡夫卡奖、莫里哀戏剧奖、大卫·科恩英国文学终身成就奖、欧洲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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