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河 我从闹市的二楼,搬到新区的十一楼,真好比由幽谷迁于乔木。最难得的是,楼东有一条小河,我住的又是最东户,正是近水楼台的好地方:透过窗户,小河的景色尽收眼底。 说是小河,其实是人造的自然,具体而微的盆景。河道宽不过二三十米,弯弯曲曲,夹在林立的高楼间,显得局促小气。因为有从沂河引来的源头活水,倒也不失生机。芦苇,水草,莲花,高低错落,杂然相间,偶尔还有人在河里捉鱼逮虾。一次,我站在窗前朝下闲看,无意间见一只野鸭在芦苇荷花间出没。后来说给同楼的同事听,才知道不止一只,他曾看见一只大野鸭带着四五只黄绒绒的小鸭,在河中觅食游玩,悠游自在。在城里见到这令人惊喜的画面,真是难得的野趣。 看见芦苇,总能唤起了我对家乡的记忆。我老家的村边有一个大汪塘,叫藕汪,小时候夏天放学后,我们几个住在近处的小伙伴就泡在水里,大人不来叫,一般是不会回家的。汪塘的一角长着茂密的芦苇荡,常有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鸟飞进飞出。至今记得,那是一种绿翅膀、白肚皮、黄嘴巴的小鸟,体态小巧轻盈,叫声也婉转清脆。有一次,一个大胆的伙伴提议,去芦苇荡里捉小鸟,于是我们一同游过去,轻轻地扒开芦苇,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淌水,生怕惊跑了小鸟,更怕惊来了蛇之类的异物。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声,小鸟早就飞走了,当然捉不到,只剩下鸟窝,是用细细的柔软的草枝编成,搭在芦苇上。我们不敢久留,匆忙游了回来。这是我童年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冒险”,却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小河堤下面铺有人行小道,曲曲折折的。晚饭后我常去不紧不慢地走一走,把心空下来。最惬意的是夏夜,走在小河边,微风吹过,荷香缕缕,芦苇沙沙作响,不期然,河里还会传来一两声水响,不知是跳鱼还是戏水的野鸭。抬头望天,万家灯火,更衬托出小河的幽暗清净。要是碰到一个投机的熟人,拣个石凳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鬼话”,那真就“谈笑无还期”了。 雨天的小河别有一番滋味。春天还好,雨丝细,柳丝长,新意勃发,绿色暖人心。最不堪忍受的是秋雨中的小河。秋色无私到河边,草木摇落,黄叶铺地,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枯苇上,落在衰草上,落在残荷上,也落在人心上,西风吹起,瑟瑟缩缩的的情景更使人倍感凄清。李义山“留得枯荷听雨声”,那是诗人“自虐”的行为艺术,在我,是万不忍为听雨而特意留下枯荷的。秋雨中,站在楼上远望沂河对面,天色迷离,高楼寂寥落寞,不由得追旧梦,思远人。虽不在“僧庐”,自家也难成眠,而夜里一旦醒来,更是再难入睡,冷雨落下自有声,点点滴滴,总会无端地听上半天。 芦花不知何时开的,也许早就开了,因为没有鲜艳的色彩,不引人注意罢了。花瓣细碎,无色无香,虽轻若无物,可也不会轻易随风飞落。看到芦花,我总会想到温柔的女子,蓬松的秀发覆额,不加粉饰,素颜几近苍白。若是有风吹来,细长的腰身随之起伏,曼妙多姿,更像一群风情万种的女子了。即使到了冬季,严霜普降,蒲草萎顿,枯黄的苇杆仍让能在北风中挺立许久。我欣赏芦花的平淡素雅,折了几穗回来,插进细颈的蓝色花瓶里,放到书架上,两年过去了,还是一如当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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