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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惠特曼做朋友,该是何种感受?

 宗城964wpd0ok4 2020-10-16

和惠特曼做朋友,该是何种感受?

一直觉得,读文学作品,就像和作者隔空对话。海明威冷俊地饮酒,告诉你不要沉湎痛苦,结果第二天又冷不丁一句——死在巅峰者最光荣;博尔赫斯整理着图书,轻描淡写道:“自杀是无用的”;克利斯朵夫激昂道:“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接着,海明威又饮下一杯酒...

读惠特曼的诗,比如他最有名的《草叶集》,就仿佛听一个不服老,永远满腔热血的老头子回忆往昔,回忆美利坚的山河湖泊;回忆民主自由的坎坷历程;回忆盛开的紫丁香;回忆落脚在排水管上的缪斯;回忆他歌唱过的肉体与灵魂...

惠特曼许是会戏谑早前对他的诗歌不屑一顾甚至大加诋毁的批评家们。《草叶集》刚出来那会儿,尽管吸引了梭罗和艾尔科特的注意,但批评家普遍对惠特曼的“新意”胃口不适。纽约的《准则》刊文唾其“肮脏”、“淫猥”,波士顿的《邮报》说它沉溺于繁殖之神的厚颜无耻——崇拜“猥亵”,伦敦的《评论家》更刻薄——“沃尔特——惠特曼和艺术无缘,正像蠢猪和数学无缘一样......”

现在我们都知道,谁是蠢猪了。

读到这些批评,再结合老爷子那些诗歌,不由感受到时间冲洗的力度。当年那些被说成下水道里的排泄物的东西,如今已有审美的愉悦,所谓对器官的崇拜,现在看来反倒平常。大抵具有先锋性革命性的作品,刚出炉时逃不过骂声,这骂声,要么是作者真的一塌糊涂,要么是,它的革命性刺痛了某些恪守陈规的人。哪一天读者们习惯它了,读来不“费”事,他的先锋性革命性也就宣告入土了。

惠特曼老爷子讨厌天花乱坠的修饰,这让他的诗歌仿佛酒过三巡后的直抒胸臆。比如这几首诗:

《我沉着冷静》:

我无论生在何方,啊,只要能处变不惊,

能像树木鸟兽,镇静地面对黑夜,风暴,

饥饿,耻笑,事故,挫折。

《给一个历史学家》

......

你把人看做政治、集团、统治者和僧侣的奴才,

我,阿勒格尼山脉的一个居民,我把他当做他本人看待,

一个有他自己权利的人。

《一小时的狂热和喜悦》

来一小时的狂热和喜悦吧!猛烈些,不要限制我呀!

(那在大雷雨中把我解放的是什么呢?

我在狂风闪电中的叫喊意味着什么呢?)

我比谁都更深地沉醉在神秘的亢奋中!

......

他慨而击筑,朝海而歌,饱满的情绪像一粒粒熟透了的瓜果,令他的诗歌田野春意黯然。《欧罗巴》中,他说:“自由,让别人对你失望吧——我绝不对你失望。

《我歌唱“自己”》中,他歌唱“一个单一,脱离的人,然而也说出“民主”这个词,“全体”这个词”。当紫丁香最近在庭园中开放,他哀悼着盈盈明星的陨落,并将随着一年一度的春光永远地哀悼着。

惠特曼的诗歌田野许是在海边,与灯塔隔岸相望。这个生于海边的长岛人,将“海岸”视作生与死的分界线:大陆代表固体的、生硬的、短暂的物质世界,而大海则代表液体的、流动的、永恒的精神世界。

这个田野中,放眼望去,清一色衣着朴素的平凡男女,不见王公贵族的车马喧腾,飞鸟长鸣,应和着农民采摘瓜果的欢欣。

光顾他的诗歌田野,你的耳边将萦绕老爷子饱含“热情、脉搏和力量”的歌声,他大概会唱更接地气的山歌,他的腔调并不典雅,偶尔甚至透着大老粗的气息,比如他“从头到脚歌唱生理学”的时候。但他对“美、自由、力量、爱”的向往又是如此真挚,以致于不少先到者已被这炽热的歌曲打动。

惠特曼喜欢带你漫步银沙,看澎湃海浪;聆听歌剧,最好是意大利人的;欣赏演讲,慷慨激昂处必有掌声。甚至于,他自己就能在诗歌中,担起这些活儿,尽管他的演讲倍儿出格,常倒腾出石破惊天的话。他曾说:“一个诗人必须和一个民族相称......他的精神应和他国家的精神相呼应......他是她地理、生态、江河和湖泊的化身......国家的仲裁,将不是她的总统,而是她的诗人。”注意,他对国家用的是女字她。在那个大多数美国人都虔诚地向欧洲学习诗歌文化,对自己的文化毫无底气的时候,又是他开口:“在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美国人的诗歌意识可能是最饱满的,合众国本身,基本上是一首最伟大的诗。

倘若和惠特曼交友,有时候估摸会头疼,头疼他的大嘴巴,头疼他的喋喋不休,头疼他话匣子一开火车守不住,但假如有一天,他出门远行,你又对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感到不适,顿时觉得田野的生气黯淡下来。

缺少一个横冲直撞的诗人。

我,惠特曼,一个美国人,一个粗鲁汉,一个世界,纵情声色……饥餐,渴饮,传种接代(《自我之歌》)

“鹌鹑在麦田与树林之间鸣叫;蝙蝠在七月的黄昏中飞翔;巨大的金甲虫在黑夜中降落;溪水从老树根涌出流到草地上去。”

惠特曼的话匣子又开了。

我将乐于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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