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虎 ——致70后的童年 文∕宗良 小时候我算是村里的孩子王，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找我玩，大虎算是我玩伴中的老铁。 大虎小我五六岁，大虎的爸爸是我们小学的张老师。大虎，人如其名——虎头虎脑，喜欢玩枪弄棒，七八岁的年龄侧空翻可以玩的像车轮一样飞转，村里人见了都惊叹不已。 大虎喜欢听《三国》，不但喜欢听，还能讲，三国里面的人物关系他能讲的头头是道。有时候我们一起玩累了就听他讲三雄战吕布、温酒斩华雄。他一边讲还一边用一根向日葵杆当做方天画戟有模有样地比划着，有时候大人们也津津有味地旁听。 村里来过一个算卦先生，张老师专门请这位算命先生给大虎测了生辰八字，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说大虎乃夏侯惇转世，将来定能出人头地。张老师也欣喜地附和算命先生说儿子是“头大心不闷”。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大虎的前世今生曾成为村里人们讨论的最热门的话题。张老师也对大虎的未来充满期待。 虽有算命先生的预言，但在学习上的表现大虎却差强人意。因为村里的条件有限，上学的孩子又少，我们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一间教室里上课，而且都是由张老师一个人教。张老师在学习上对大虎的要求比对我们要严厉很多，但大虎的成绩却是一塌糊涂，这让张老师很是恼火，经常在教室里上演全武行。 因为张老师年轻时就得了克山病，腿脚不灵便，手里总是离不开一根磨的光光的木棍，于是这根木棍就经常在大虎的屁股上留下一些条状的红印。大虎挨揍时从来不哭，每次都是牙关紧咬、嘴唇紧闭，双拳紧握，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有时候张老师气急了也会打在大虎的后背或者手臂上，大虎疼的呲牙咧嘴但是从不掉一滴眼泪。 每次张老师教训大虎的时候，碍于老师的威严，我们都不敢去劝阻，同学们都假装伏在课桌上写作业，但又都在斜眼偷看。大虎挨揍时的那种神态，总是让大家忍不住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声来，于是很多同学都憋的脸通红，伏在课桌上身子像筛糠一样地抖动。有一次不知是谁竟然抖出来一个响屁，让整个课堂一下笑成了一锅粥。张老师手里的木棍也不打大虎了，而是用力的用木棍啪啪地敲打着黑板，制止着大家的笑声。 虽然学习不怎么样，但大虎在娱乐方面却表现出了高于常人的天赋。很多人（包括张老师）都认为大虎很笨，但是他的象棋却下的出奇地好。棋逢对手，大虎就是棋艺高手张木匠的对手。 张木匠是村里一位70多岁的老手艺人，年轻时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木匠，经常走乡串户地做木匠活，下象棋几乎遇不到对手。张木匠刚开始与大虎下棋的时候根本就没把这个毛孩子放在眼里，张木匠很随意地摆弄着棋子，满脸的不屑。可是随着棋盘上的棋子逐渐减少，张木匠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一盘棋下完张木匠要缓好几次才不会输给大虎，后来张木匠几乎就赢不了大虎了。有一次大虎连着赢了张木匠5盘，张木匠气的敲断了自己的烟袋杆，从此再不与大虎下棋。 大虎在玩这方面不但很有创意，还很勇敢，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很佩服他。 我们小时候，村里的主要运输工具都是牛车，就是那种最原始的纯木制的牛车，这种牛车的使用寿命不是很长，用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修缮。 村里的麦场边上放着很多废弃的带轴的牛车轱辘，大虎就把一个带轴的车轱辘推到一个长长的斜坡上面，让我们帮他固定住。大虎就把头伸进车轱辘的两根车辐中间，两手紧紧抓住车辐条，两只脚互相勾住使双腿紧紧地缠在车轴上。然后大虎就让我们推一下车轱辘，于是车轱辘就带着大虎飞转着冲下斜坡。 车轱辘滚出四五百米远后在一个粪堆旁停了下来，大虎的手和脚也从车轱辘上松下来，他像个醉鬼一样摇摇晃晃想站住但是又站不稳，最后还是倒在了粪堆旁。围观的小伙伴们笑得前仰后合。 七八月份的山里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就是一个无边的乐园，因为这时候山上有很多山梨、山丁子、臭柳蛋儿、山里红、酸姑奶儿等野果子都成熟了。特别是山丁子，采回去放在蒸馒头的锅里一蒸，蒸好后再放些白糖，酸酸甜甜甚是可口。 有一次我带着大虎、力勇去采山丁子，我们几个小伙伴只顾采摘又红又大的山丁子了，没有注意到树尖住着一大窝马蜂。我们摇晃着树枝采摘山丁子，一下子惊动了马蜂，成群的马蜂便飞舞着向我们发动了进攻。 最先发现马蜂的是力勇，他也是最先被马蜂蛰到的。“哎呀，有马蜂，快跑、快跑啊，哎呀、哎呀”。力勇三下五除二地爬下树，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挥舞着手，驱赶着追他的马蜂。我和大虎也赶紧下了树，跟着力勇往山下跑。大虎有点胖，没有我和力勇跑的快，所以就被马蜂蛰了好几处。 跑出了大约有一公里，我们才摆脱了马蜂的追赶。我们几个都被马蜂蛰了好几处，很快我们的脸都肿了起来。大虎被马蜂蛰的最多，特别是在后脖颈上，马蜂至少给他留下了五六个针眼。经常在山里跑的孩子多少也有些野外自救的经验，我们都知道用小便涂抹被马蜂蛰过的伤口可以消肿、止痛、止痒。于是我们几个都赶紧解开裤带自行用小便涂抹被马蜂蛰过的伤口。大虎被马蜂蛰的比我俩多，自己的尿都用完了感觉效果不理想，于是又向力勇我俩求助。这时看到大虎的脖子已经明显肿了很多。于是大虎就脱掉了上衣，弯下腰，让力勇往他脖子上撒尿。哗哗的尿液就像水龙头一样冲洗着大虎的脖子，尿液同时也溅了大虎一脸，又顺着大虎的手臂流到地上，那样子就像在水龙头下冲澡。 第二天大虎再找我玩的时候脖子上的肿已经全消了，但后脖颈上还能看到被马蜂蛰过的地方留下来几个黑点。大虎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说他要找马蜂去报仇。他已经想好了消灭马蜂的办法。大虎说他家里有汽油，再找一根长长的木杆，在木杆的顶头绑上一些棉花，然后再沾上汽油，点着后把马蜂窝给烧掉。 说干就干。我和大虎去了他家，他偷偷地从他家里找了些旧棉絮，在上面浇了一些汽油，然后又找了根长木杆、带了打火机。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后，我们又去力勇家叫上他一块去灭马蜂。为了不让马蜂再给蛰到，我们每个人都穿了长袖衣服、带了手套，还找了透明的塑料袋子套在头上。 当我们点着火的木杆还没有碰到马蜂窝的时候，已经有成群的马蜂嗡嗡地开始向我们发起了冲击，好在我们准备充分。大虎这招果然很好用，我和大虎两人同时举着点着火的木杆点燃了那个马蜂窝，那个茶壶大小的马蜂窝不一会儿就化为了灰烬。那些没有被烧死的马蜂找不到了自己的蜂巢，围着那颗山丁子树焦躁地乱飞，但就是对我们几个全副武装的复仇者束手无策。看着树顶上留下的那个烧焦了的马蜂窝底盘，和那些失去家园乱飞的马蜂，我们几个小伙伴的心理满是复仇后的快感。 小时候最期盼的节日就是春节，因为一到春节不但有各种好吃的零食、好看的烟花，还有新衣服穿。 小时候农村家里都穷，一年也许才能有一件新衣服穿。大年初一每个小伙伴都穿上自己的新衣服出去拜年或者找村里的小伙伴们玩。 对于过年来说，鞭炮是家家都要买的，条件好一点的家还能买一些好看的烟花。除了大年夜要放鞭炮外，男孩子们都不舍得把一挂长长的鞭炮一下子噼里啪啦地都放完，而是把鞭炮都拆成单个的放在衣兜里，一个一个地放。 放鞭炮是要用火引燃的，如果放一个鞭炮就用一根火柴显然有些浪费。大一些的孩子就可以在春节期间得到家长批准点一支烟，走在街上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鞭炮引燃，然后再用力把鞭炮抛向空中，鞭炮在空中炸裂，惬意也留在了炸裂的空气中。年纪小的孩子是绝不允许吸烟的，只能点燃一根香，用香火燃放鞭炮。 那一年春节，张老师从县城里给大虎买回来一身漂亮的迷彩服。大年初一，一大早大虎就来找我玩，也是为了显摆一下他漂亮的新衣服。 我当然也是穿上了妈妈亲手给我做的新衣服后和大虎一块出去挨家挨户地拜年。当我们走出大门的时候，大虎就跟我说他从家里偷了香烟，问我抽不抽。我说我不敢抽。大虎就自己点着了一根香烟很神气地吸了起来。还不时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鞭炮点着抛向空中。 我们一边聊着《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老邪和老顽童，一边在街上溜达。这时就在我们前面不到50米的一个拐角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迎着我们走了过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大虎的妈妈，大虎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香烟正要往嘴里送，看到迎着走了过来的妈妈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大虎手里的香烟已经燃的就剩一个烟头了，如果顺手把烟丢掉的话，他妈妈一定会看到的。为了不让他妈妈看到，大虎把燃着的香烟在手心里一握，又假装很自然地把双手插进衣兜里。这时大虎的妈妈已经走到我们面前，我很不自然地给大虎的妈妈拜年问好。大虎妈妈则是满脸笑意地与我们打着招呼。 这时，大虎手里的香烟点着了他衣兜里的鞭炮。突然间噼噼啪啪的声音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开始我以为是哪个孩子搞恶作剧用点着的鞭炮吓唬我们，但却看到身边的大虎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衣兜，衣兜里冒着烟并接连有鞭炮在衣兜里炸响。那一瞬间大虎的妈妈也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就快速地帮大虎脱掉了外套，把大虎的外套放在地上一阵猛踩。 看到被炸的千疮百孔的外套，大虎的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她拿起大虎被鞭炮炸烂的外套劈头盖脸对着大虎就是一顿抽打，一边打嘴里还念叨着：“看我给你过年，让我好好给你过这个年，给你过年、给你过年……” 那种小鞭炮的威力不是很大，并没有炸伤大虎的手，妈妈的抽打带给他的痛也很快就会成为过眼烟云，但是失去一年才能有一件的新衣服是真的伤到了大虎的心，他为了这件新衣服竟然哭了起来，而且是很伤心那种。 随着我初中生活的开始，我离开村子到乡里读书。由于大虎还在村里的小学读书，我们一起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后来，大虎的爷爷得了半身不遂，张老师的病情也日渐严重，大虎小学一毕业就不得不辍学挑起养家的重担…… 【作者简介】宗良，网名北雁，克什克腾旗红山子乡永和村桦树营子生人，现就职于北京龙韵广告传媒公司。爱好广泛，尤喜文学、音乐、手工。多年来一直坚持写作，有零星作品发表，早年诗歌《犁的断想》曾获得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擅长吉他、口琴、萨克斯等多门乐器，手工吉他制作成为本人工作之余的另一大乐趣。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