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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仰马翻后回归平静。老公躺在留观室窄小的床上，好了许多。留观室里还有其他几名老年患者，陪床的人们早已睡眼惺忪。只有我，时时警惕地盯着液体。只一夜的功夫，老公明显憔悴。墙上的时钟指示，3：30分。 
昨天晚上九点多，老公突发腹痛。脐上两指有明显压痛点，部位局限。这个位置除了考虑胃肠炎，应该也没有别的。鉴于他平时不嗜烟酒，饮食有度，考虑可能是受寒引起的胃肠痉挛。
先试试按摩能否缓解？如果是受寒，艾灸的作用会更好些。家里有医生的便利条件是可以边治疗边观察。于是，病中的老公再次成为我的小白鼠，推拿，艾灸，针刺，轮番上阵，可是疼痛丝毫不见缓解。忽然，老公竟然疼得哎哟大叫起来，“疼！疼！我要疼死了！”我无意摸一把他的额头，一手汗。我早已没有先前的淡定，刺骨的恐惧袭上心头。剧烈腹痛持续无法缓解会不会是心梗？主动脉夹层？腹主动脉瘤？急性胰腺炎？一个接一个的不详之兆闪过眼前，我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我强自镇定下来，职业的敏感让我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老公！咱得马上去医院。儿子，打120，说有患者不明原因剧烈腹痛。”
儿子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惊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一边安抚老公，一边做出门前的准备。天朝便利，医院里的服务更是如此，我很快帮痛苦不堪的老公换好衣服，拿好他的医保卡和我的手机。120说到就到，进屋后马上给老公做了心电图，应该不是心梗。专业服务非常到位，我决定把儿子留在家里，独自一人随120前往医院。当家里有了病人，排班是节省体力和精力的最好办法。完全没必要一窝蜂地一拥而上，然后过几天又出现明显的断档和空档。120车上，老公被连上心电监护，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都还好。我的心稍稍平稳了些。此时，已是深夜。交通一路畅通，很快到了急诊科。疫情期间，患者很少，整个急诊只有老公一个患者，值班护士们神情自若。护士交给我一张条子，让我去租借轮椅，等老公被转移到轮椅上，120马上跟我结账。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120早已独立核算。等与120结算完毕，我被告知出示老公医保卡，挂号，等待护士分诊后就诊。我分身乏术，被指使得跑来跑去。老公孤零零地佝偻在轮椅上，疼得双目紧闭，想来心里一定在无数次地咒骂我和医院，一群不靠谱的家伙！我在医院里呆久了，我非常相信急诊护士的火眼金睛。疼痛一般死不了人，但误诊，漏诊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普外的医生简单询问病史后，让我扶老公上检查床做腹部查体，然后刷刷刷开出检查单，血，尿，超声，放射。医生的诊断是：腹痛待查，急性胰腺炎？急性胆囊炎？疼痛（重度）。 
从发病到现在，老公一直被疼痛折磨着，坐卧不安。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又被我推着楼上楼下地跑，稍微不难受时，他就在抱怨，“当初设计医院的那个人脑子一定被驴踢了，要不就是没得过病，这一番检查下来，没病的也得折腾出病。还有你，能不能再快一点？看不见我疼得有多难受吗？再有，你能不能有点眼力价，不要每次都把我推到风口里？你不知道把我推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吗？” 病人是上帝。我就是上帝的小跟班，有再多的委屈也得接纳。 0：30分，集齐所有检查、化验的结果，医生看罢，沉吟片刻，“还得抽血。”老公倒吸一口冷气，长时间的疼痛耗尽他的体力，他佝偻着身体，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问医生，“能不能先给我打一针止住疼，我实在是太疼了。”
我早已看到，尿里的胰蛋白酶原阳性，仍不能排除急性胰腺炎的可能，还得做进一步化验、检查。急腹症在临床非常凶险，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疼痛是身体提示的良性信号，对于不明原因的疼痛，盲目止痛只能掩盖病情。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生了病吃点苦头是在所难免的，没有别的好办法。老公屁股上挨了一针后，疼痛依然没有减轻。
我虚心听取病人的建议和意见，全面整改思想和行动中的错误。为了让老公躺的更舒服一点，租借了一辆平车替换掉轮椅，把他推放在背风的地方，又去超市买一条毛毯让他盖着点。从家里匆匆出门，也没有拿水杯，只能买了一瓶水，倒掉半瓶，再兑上些热的，让老公润润喉咙。老公对医院的吐槽在我推他到CT室时达到顶点，深更半夜来到医院，做检查居然还不能在一座楼里。咕噜噜，夜深人静，平车碾压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老公躺在车上，倍觉凄凉。我是一名医生，又是家中长姐，早已习惯独自面对生活中骤然发生的事情。渺渺人世，人如蝼蚁。滚滚红尘，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无比纤弱。罹患疾病，两个人相偎相依，这世界就不孤独。 
老公在平车上翻来覆去，双手冰冷，时不时痛苦地紧皱眉头。我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手，软语轻声地安慰他，“结果很快就出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你再去看看？”我一次又一次地往返在老公和化验室之间，“不着急，咱再等等！” 
2：30分，结果提示：排除急性胰腺炎。按照急性胆囊炎处置，静脉点滴消炎，口服止痛药。大半夜折腾下来，我了无睡意。看着液体一点一滴地输进老公的身体，我高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生命，无比脆弱！它的康复能力，也无法想象。清晨6点钟，等液体输完，老公的腹痛明显减轻，他居然能跟我打的回家。儿子万分诧异：一向清淡饮食，不吃大鱼大肉的老公居然得胆囊炎，而无肉不欢的我和儿子活蹦乱跳？“中医的子午流注理论提示：人体中的十二条经脉对应着每日的十二个时辰，晚上11点到凌晨3点循行的经脉是胆经及肝经。此段时间宜静卧休息，回肝血量充足，制约肝之阳气升腾，从而阴平阳秘，身体健康。你爹被小小地惩戒一下，小子，你也要注意！”
【作者近期作品】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通过写作，认识世界，快乐自己，结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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