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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三月桃花红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Spring Time

又见三月桃花红

音乐:人面桃花

三月天里,我回到了阔别数年的后院,打开了那扇扑满尘土的柴门,看到了那颗年迈的桃树,枝上的桃花依偎在春风里,繁盛缤纷,灿若云锦;可树下的那张石桌,在经历了日晒、雨打、风吹后,已渐被风蚀了。                                   

温软的三月,淡淡的暖阳飘散在府河的水面上,潋滟的水波倒影着岸边的翠堤绿柳,披蓑带笠的船翁慢悠地摇着一叶扁舟,在河心里“咿呀、咿呀”的缓缓前行。船翁似乎被这曼妙的春色所陶醉,一边哼着艄公的号子,一边沐浴着万物复苏的春光,内心充盈着春意的喜悦。

回家探母,路经五丁桥,沿河两岸已是翠堤柳绿,芳菲飘逸。一串串暖风拂过,掀开了垂柳掩映的桃林,一片片桃红尽收眼底。殷勤的莺燕围着桃花啁鸣,忙碌的蜂蝶围着桃花翩跹,在一阵目不暇接嘘唏后,着实让我欣喜不已。

走进桃林,择一隅席地而坐,氤氲在头顶上的桃花,一枝枝、一朵朵、一瓣瓣就像飘逸的云彩随风轻漾。白粉色的桃花清新淡雅,大方脱俗;红粉色的桃花妩眉艳丽,就像临水梳妆的美人,令人心醉。冥冥之中,此时的灵魂和身躯也都沉醉在绯红的桃花丛中。

不安分的手指好奇地轻轻触摸花萼,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花蕊的细微变化。一缕暖风拂过,婆娑的花粉扑面而来,给人以清新爽朗的感觉,仿若人与桃花已浑然一体;人如桃花,桃花亦如人。

眼前的此景此情,好像又回到那个久远的桃花纷飞的时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让过客流连忘返;王维的《桃源行》“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让人有种泛舟顺溪而下,追寻美妙春景的心境;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开来”让人感到了春天依旧,美丽娇艳的桃花如影随行。

但最让我感怀的当数唐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挑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每每读这首诗,沁入内心深处的是那娇弱明艳的桃花和那美若天仙的绛娘。我思衬着,难道崔护是在捧读《诗经》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些美丽的诗句后,再对擦肩而过的美好情感的惋惜和对逝去爱的追忆么?我真为诗人那种桃花依旧,人面却是无处觅芳踪的心情而感慨万千和怅然失落。

其实,今昔映照,不难看出诗人对人生在偶然或不经意的情况下遇到某种美好事物的机会把握的真实体验,即时光是无法倒流,错过了就不能重来。台湾作家林清玄写过这样一段文字,“有些时候,你错走了一小时,就错过了一生。”我认为,这段文字极富哲思。

每年的三月季里,我都不会错过对一个人的怀念——那就是外婆。仿佛,我又看到外婆站在三月的流光里,守望着后院那颗与她灵犀相通 的桃树,神情依然是淑女那般妩媚、生动。

外婆这辈子有一阕凄柔悲怜的故事。

外婆曾是阆中县城殷实家庭的千金小姐。不幸的是在母亲一岁时,外公因过度吸食“大烟”而暴病身亡,顿时,家道中落。年轻的外婆和襁褓中的母亲更是陷入了困境。性格刚强,特立独行的外婆马上褪去了锦缎旗袍,换上了平凡妇女的简衫,靠为他人洗衣、做饭,挣些散碎银两来拉扯母亲成长。

据母亲回忆,外公突然病亡对外婆的打击很大。在她认为,既然自已家中出了丑事,自已就应该有所担待。外婆又是一个极好脸面的人,在那时,她已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亲人和身边的人。所以,她几乎少有次数回娘家,更是断绝了与身边人的交往,直到终老,她仍是孑然一身。在母亲十五岁那年,外婆带着母亲离乡背井,漂泊重庆。

很多年后,外婆对“烟”仍心存仇恨,更是忘不了亡夫毁家的铭心之痛。所以,外婆对抽烟特别厉害的父亲颇有微词。她经常当着我的面训斥父亲,并告诫我,“你长大后,千万别学你老汉抽烟,对身体不好呵。”弄得父亲甚为尴尬。

那一年,后院盛开的桃花正当时,只见外婆久久伫立在树下,若有所思的凝望着绚丽缤纷的桃花,我走过去搀着她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她拉着我的手说,“你知道吗?在春秋时期,息国有个叫息夫人的`桃花神'吗?”我晃着小脑袋,一脸的茫然。

然后,她又目不转睛的望着枝上的桃花,向我这个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懵懂孙儿讲述了那段凄美的故事。尽管我听起来就跟听天书一般,但我能从外婆的深邃的眼窝里,看到了外婆是那样的动情,是那样的可怜。

当我成人懂事后,我才明白,外婆骨子里那种坚强不屈的性格和忠贞守节的情躁,都是她在平凡无常的尘世中修行的结果呵。直到外婆终老的那一天,我也不曾听说过,她对何人、何事有何责怨和哀叹。

外婆说,三月天的桃花用以煎水,有清热、益气、润肺的功效。这时,外婆总会从桃枝上采撷鲜花打做米糕,以补充那个年代食品紧俏给家庭带来的需要。到了晚上,馋嘴的兄妹们自觉地围在桃树下的石桌旁,翘首等待外婆制作的糕点。外婆笑咪咪的从堂屋里走出,右手提一壶用桃花熬制的茶水,左手端一盘桃花米糕,然后望着可爱的后生们,内心充盈着幸福和骄傲。兄妹们一边吃着米糕,喝着茶水,一边听外婆戏说絮语。

写到这里,我停下手中的笔,深深地吸了口气,舒缓了一下心绪。我自知,写这样的文字,情感陷得越深,就越难以自拔,往往有一种久"病”难癒的感觉,但这篇文字的结尾总还得写下去呵。

三月天里,我回到了阔别数年的后院,打开了那扇扑满尘土的柴门,看到了那颗年迈的桃树,枝上的桃花依偎在春风里,繁盛缤纷,灿若云锦;可树下的那张石桌,在经历了日晒、雨打、风吹后,已渐被风蚀了。

而记忆里那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孔又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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