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牛广欣作品||写给老婆的保证书

对不起了同胞们，一看题目您就知道我做了一件多么可笑而又多么有损咱爷们儿尊严的蠢事。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那位说了，做下这等丢人显眼的事还有脸往外说？我说同志啊，您是不知道哇，自从俺写了这保证书，媳妇就跟得了宝贝似的，立马跟她的细软放在一块儿，还复印了好几份儿呢。你想想，这是斗争成果呀，这是胜利标志呀！一准儿，跟要好的姐们儿摆话去了，证据在手啊，这兴头儿一上来，少不了还要传授传授经验，讲讲宝贵的斗争史什么的。俺寻思，她那帮姐们儿见了俺，一定不依不饶地探问究竟，佐证虚实。所以呀，咱给她来个以进为退，以攻为守，自个儿先“招”喽，看你还起啥哄？怎么样？所思不谬吧？

那位又说了，你都这样儿了，保证书都写了，还美什么呀？赶快从实招来吧！是啊是啊，大丈夫敢作敢为，好汉做事好汉当，俺这就与你从头到尾一一道来。不过可得说好喽，您看过就得忘掉，可不许外传，更不准揪着小辫子不放，重个没完！

事情就发生在前几天的一个傍晚，俺跟哥儿几个小酌了一回。当然，照例是咱发挥优势，喝得高了些。啥优势？一看您就不是自己哥们儿!这不咱长得黑嘛，喝多喽脸红看不出来嘛。等咱飘然回到家里，正好儿，老婆儿子也吃完饭。老婆整理完餐桌，刚刚撴完地，见我这德行回来，免不了又叨叨叨叨个没完：“你成天介吃药，成天喊血压高，又成天喝成这样儿，活该高！还成天介说减肥，你看你那肚······”话没说完，正要奔卫生间的我脚下一滑，“咚”的一声整个儿躺在地上。你想啊，咱这体重，一百八十二呀，就这么轰然倒下，真真地检验了居民楼的建筑质量。由于事发突然，正在叨叨的老婆被吓坏了，就像听着的收音机突然换了频道一样，“呀”了一声奔了过去，想扶我起来，十岁的儿子也跑来帮忙，两人一起用力。就咱这体重，就她俩那力气儿，也就是表达一下心情罢了。得嘞，还是咱自己起来吧。

不过我这个气呀，啊？大晚上的撴什么地呀？瞎干净什么呀？老婆看我没事儿，便又回敬说我不怨自己喝多喽瞎晃悠摔了跤，到埋怨别人多干活，没了天理了！我摔了一跤，这儿疼那儿疼头晕脑涨的，正自烦恼，听她一番瞎咧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又反驳回去。对方干了活反受埋怨，更觉委屈，自然反驳回来！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过起招儿来。话儿越说越多，气儿越生越大，硝烟味儿越来越浓，我的脑袋涨得越来越难受。这还了得？反了天了!竟敢在咱爷儿们面前顶嘴撒泼儿！你没读过《三字经》《弟子规》，你还没听儿子背过？你也不买本《女儿经》看看，难怪不知道“三从四德”！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明训不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的话儿总该听说过吧？这等好没教养的娘儿们，此时不修理打杈更待何时？！我举起蒲扇掌，晃动泰山躯，飘上前去，只听“啪！”的一声，手心儿竟亲密地吻在了老婆的嫩脸上。

这是真的？是我搧的？我晃动的身子挺立不动了。哎呀，我怎么敢打老婆呢？我怎么能打老婆呢？这些年，老婆跟我从无到有，风风雨雨一路飘摇混到现在，容易吗？果不其然，到底是两口子，老婆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痛说起革命家史来：“你敢打我？这些年跟着你，一分钱舍不得往身上花，一口好吃的舍不得往嘴里放，没黑介白晌儿地伺候你们老牛家，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还打我！不想过了好说，离！女儿归你，儿子归我！咱住这房子归我，衡水那儿房子归你！贷款你自己还！你还得给儿子拿抚养费！写吧，我签字！”媳妇煞有介事地离起婚来。俺寻思着，错咱是错了，可她立马把离婚提到议事日程，也忒那个了吧。吓唬谁呢？咱不就长得黑点儿吗？如今中国跟非洲的关系好着呢，援非人员中不乏漂亮的女大学生呢。嗯，且不要怕她。要不就试试？正琢磨着呢，老婆又自己改“判决”了：“那样不行！衡水那套房不能归你，把它卖喽，钱存到银行，供闺女念完大学、找到工作、结婚出嫁，估计也够了。儿子这边儿你还得拿抚养费！”好家伙，你听听，资本家有这么厉害？奴隶主有这么厉害？俺不但一无所有了，还要背负房子还贷和儿子抚养费。同志们啊，杨白劳都比我强啊！你说我怎么混成这样儿了，男子汉大丈夫，坚决不同意！俺一言不发，坚信“此时无声胜有声”。俺晃进卧室，平躺在床上，还响起了鼾声。老婆就是老婆，依旧不依不饶，走过来拧了一下我的耳朵：“先别睡，赶紧写！”俺心想：“没门儿!美得你！”嘴上却不争气地说出了：“我不打你一下吗？你打我两下吧。”“呸！谁像你那么霸道！”看见没，她到来劲了。接下来还是逼我写离婚协议书。那也叫离婚协议书？卖身契吧。坚决不写！任你揪得耳朵疼，我自岿然不动！老婆一看没戏，甩下一句：“好好想想吧，想好喽赶紧写，要不没完！”睡觉去了。

第二天白天和晚上，老婆上班，相安无事。

等到第三天中午，我下班回家，一推门儿，一股诱人的肉馅味儿扑面而来，心里一阵窃喜。看到老婆正擀面皮儿，心想识趣点儿吧，赶紧洗巴洗巴手，悄声走了过去，捏起了饺子。没想到哇，老婆的火气还是那么大，竟冷冰冰地说了四个字：“没你吃的！”你瞧瞧，多冷酷，多无情，多霸道。明明这么多馅儿，这么多面，，能捏全家几乎两顿都吃不完的饺子，愣说没我吃的，这，这······唉，谁让咱得罪了媳妇呢？低头？说几句好话？也许能取得原谅，吃上顿饺子，可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何在？宁饿肚子，不丢面子！我把饺子一放，：“没我的不吃！”然后悲壮而凛然地回到卧室躺下。孤苦、无助、可怜、肚子咕咕叫哇同志们，努力地合上眼，一动不动，挺着吧。没想到，一会儿老婆推门命令道：“给儿子煮饺子去！”我一听，煮就煮，反正我也不会吃的。然后起身去煮饺子。这时我发现老婆却躺在另一间的床上，脸朝里，好像在抽泣。不管她！饺子煮好后，我依然乖乖地回卧室躺下。儿子喊妈吃饭，没动静；喊爸吃饭，我说“不吃了！”心里想，这么香的饺子，你妈她不让我吃呀，好儿子你吃吧。哼！不吃就不吃！不吃！不吃！我使劲儿地闭着眼睛。突然，我的耳朵被人使劲拧了一下，大惊！一看，老婆站在床前，一本正经地说道：“起来，你也别怄（气）了，离（婚），就快点办。要想好好儿过，你就给我写份儿保证书！”你瞧瞧，女人就是这样，明明她跟你怄气，偏说你跟她怄气，还写什么保证书。“写保证书？保证什么？”“保证你以后不再打我。我不能伺候你们半天，还整天挨你的打！”好好，写，写，马上就写。一提写，咱就来劲，不就这么点儿爱好吗？我说：“拿纸笔来！”“你自己去拿！”儿子早笑嘻嘻地过来凑热闹，听到此处，飞也似地拿来纸和笔，我伏在床上庄严地写道：“保证书：我保证今后不再搧媳妇的耳掴子。保证人：xxx”老婆在旁边看着，嚷道：“搧哪儿也不行！”我说好，然后在“不再搧媳妇的耳掴子”后面加了一句“搧哪儿也不行”，然后递给老婆。刚听到老婆扑哧一乐，她马上又变颜变色地说：“你别耍弄人，重写！”说着把保证书撕了个粉碎。我佯装恼怒地说：“你还有完没完？你说写我就写了，又说重写，怎么个才算不耍弄人？”“不深刻，就得重写！”老婆当仁不让。“深刻？再深刻就成检查了！”“我不管，反正不深刻，就得重写！”好好，重写重写。我趴在床上，重新写了起来：“保证书：打老婆是不好的行为，后果是很严重的：没有饭吃，没有好脸色看，没人给洗裤子、褂子、臭袜子、裤衩子······可不敢打老婆了，保证不再打老婆了。保证人:xxx”然后，刚要递给老婆，却被儿子抢了过去。我说：“儿子，给你妈念念，深刻不深刻。”当儿子念到“臭袜子、裤衩子”的时候，竟笑得前仰后合，夸张地倒在地板上。老婆也笑了起来。她一把抢过保证书：“这不算完！你先吃饭去。”还不算不完？不过，这饺子的香味儿直窜鼻子，肚子已是叫得更加厉害，好家伙，醋，蒜，都备好了，还等什么？吃吧。